第二天的報紙,刊登了許詩哲和陸曉眉婚禮的照片,以及梁先生的文章《我昨天做了一件極不愿意做的事情》。
“昨天,我做了一件極不愿意做的事情,——去替許詩哲證婚。
他的新娘子是王守卿夫人。與詩哲戀愛上,才和守卿離婚,實在是不道德之極。
許詩哲做學(xué)問不成,做人更是失敗,離婚再娶就是用情不專的證明!
他這人其實聰明,我最愛他不過了,此次看著他陷于滅頂,還想救他出來,我也有一番苦心。
朋友們對于他這番舉動,無不深惡痛絕。我想,他若從此無法在社會上立足,固然自作自受,無可怨恨,但覺得這個人太可惜了,或者也許還會弄到自殺的地步。我又看著他找到這樣一個人做伴侶,怕他將來苦痛更無限,所以想對于那個人當(dāng)頭一棒,盼望她能有覺悟,免得將來把詩哲累死!”
這一篇文章,通篇譴責(zé)陸曉眉不守婦道,而對許詩哲有所回護(hù),對他的執(zhí)著和天真無可奈何又有所擔(dān)憂。
沈夢昔讀罷,雖厭惡陸曉眉,也有所不平,中國人自古就愛將禍國殃民的名頭蓋到女人頭上,從不肯自我檢討男人的劣根性,到了民國,這樣開明的有為之士依然奉行這一套做法,讓沈夢昔覺得寒心。
她啪地把報紙扣在辦公桌上。
“原來你竟是那位“土包子夫人?”孫勝儀笑看著沈夢昔,“從今天起,我要重新考慮一下,男人的話大概只能信兩成了。”
沈夢昔好笑地翻了她一眼“你要記得結(jié)婚前擦亮雙眼,結(jié)婚后睜一眼閉一眼。”
“呵,至理名言!睜一眼閉一眼能如何,還不是要鬧離婚,我哥也鬧著要離婚呢,父親把他狠狠地打了!”
“離就離,你來我當(dāng)你不會走,你走我當(dāng)你沒來過。女人如果有人相扶相攜最好,沒有,我們自己也能站直!”
孫勝儀聽了忍不住擊掌,“講得太好了!這才是真正的新思想!”
阿歡這一次郁郁寡歡了很久,駿德來了也不能逗得他開心。沈夢昔知道孩子大了,遇事開始往心里去了。
阿歡某些地方很像許詩哲,比如長相,比如有時候的天真,還有一些理所當(dāng)然的自私,這是家中獨(dú)子常有的性格,沈夢昔甚至想過將他送回硤石,自己尋機(jī)去美國,但她更明白,美國和德國沒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異國他鄉(xiāng),華人生存不易。
當(dāng)阿歡將他毛茸茸的頭埋在沈夢昔的腿上,輕輕飲泣的時候,她的心還是軟了,抬起他的頭,擦干他的眼淚,“阿歡為什么傷心了怎么久?”這孩子敏感的性格也是隨了許詩哲。
“表哥都告訴我了,以后父親就不是我一個人的父親了,他和那位小姐結(jié)婚了,以后還會有別的兒子,他大概會更喜歡那個兒子,因為父親喜歡那位小姐,不喜歡媽媽”
“不會的,你是他的第一個孩子,永遠(yuǎn)是他最愛的孩子。”
“真的嗎?”
“真的!下次你可以自己問他。”
阿歡點(diǎn)點(diǎn)頭,情緒好了一些。
“不要哭了,沒人喜歡遇事只知道哭的孩子,哭一下可以,總哭就讓人厭煩了。你看到鹿鳴的時候,喜歡他在笑還是在哭?”
“喜歡他笑。”
“是不是?那你也不要哭了,我們?nèi)椙俪璋桑 ?
母子兩人坐到鋼琴邊,沈夢昔教阿歡一首“我有一只小毛爐”。
“我有一只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我手里拿著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嘩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童趣的歌詞,活潑的曲調(diào),很快吸引了阿歡,當(dāng)聽到”摔了一身泥“的時候,哈哈大笑。
教了兩遍,阿歡就學(xué)會了,搖頭晃腦地唱起來,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