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躺在病床上,面龐浮腫,憔悴不堪的胡鴻興,沈夢昔還真是吃了一驚。
躺著的胡鴻興沒有戴眼鏡,瞇著眼睛沒有認出沈夢昔,江紅秀將眼鏡給他戴上,胡鴻興勉力點頭致謝,沈夢昔連忙壓手示意他不必客氣。
坐下來與江紅秀寒暄幾句,江紅秀就落了眼淚,“協和的醫生要我們出院,說治不了了。”
沈夢昔看看胡鴻興,這樣當著病患的面直言不諱,他受得了嗎。
胡鴻興沒有什么反應,想來早就知道了實情,于是順口問了句,“那有沒有試試中醫?”
江紅秀看了眼丈夫,無奈地說“他不喜中醫,說不科學。”
“呵,科學不科學的,起碼要試試才知道。黑貓白貓,抓到耗子就是好貓。胡博士應該明白,有時候不科學的東西,僅僅是因為科學暫時解釋不了而已。家父是寶山的中醫,半生活人無數,如有需要,我立刻開車去接他老人家給您看看。”
江紅秀啊呀了一聲,“詩哲提過的岳父大人,是不是就是你看我這嘴。”
沈夢昔不介意地一笑,點頭說,“家父擅長內科兒科,兄長擅長針灸。不過,上海中西醫都有很多名家,我只是隨口一提,胡博士不必掛心。不打擾您的休養,我就告辭了。”
床上的胡鴻興有氣無力地微不可查的動了一下嘴巴,算是致意。
江紅秀送沈夢昔出門,猶豫地拉著她的手,欲言又止。
沈夢昔并不言語,她也沒什么興趣給章父攬這個爛攤子。
江紅秀眼圈一紅,醫生的話說得明白,已經無藥可治,送回北平會死在路上,不送就等著死在上海。
樓梯處傳來嘈雜人聲,幾個人簇擁著一個老者快步走來,近了沈夢昔發現竟然是章父,后面跟著章嘉珩、章嘉瑀和許詩哲,她連忙上前問候。章父拂開她相扶的手,急著說“胡博士在哪里?”
章父自小學醫,未走文人仕途,成為終身憾事,所以對才高之人萬分的敬佩,這次不用說,定是章嘉瑀和許詩哲回寶山請人的,看章父的著急的樣子,必是一口答應下來,還會免費治療,并搭上藥費。
躺在床上的胡鴻興再反感西醫,也只能任人擺布了,江紅秀欣喜地將丈夫的手腕從被子中拿出,章父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調息片刻,問了江紅秀一些胡鴻興的飲食、睡眠、排便情況,才鄭重伸出手,三指扣住胡鴻興手腕,閉目號脈,片刻又換另一只手。
眾人都屏息等待,誰也不敢說話。
章父吐出一口氣,收回手來,一抬手,章嘉珩立刻拿出自帶的筆紙,章父斟酌著寫就一張藥方,讓章嘉珩親自去抓藥煎藥,章嘉珩應是,急匆匆走了出去,許詩哲也連忙跟了上去。
一群人到底是看著胡鴻興服下藥,才離開的。此番忙碌,天色已晚,考慮到胡家無人會煎藥,章父直接指著沈夢昔說,“你,明天早上來給熬藥!”
得,免費看診,免費送藥,還得加上免費熬藥。
江紅秀千恩萬謝地將他們送出病房,不好意思地拉著沈夢昔的手說,“哪里敢用您來熬藥,明兒我自己來就成。”
沈夢昔看著她胖胖的有著肉坑的不沾陽春水的手,笑說“別介,家父下了嚴令,不聽話我要挨揍的。”
江紅秀笑著連說失禮失禮麻煩麻煩。
沈夢昔又忙說客氣客氣應當應當。
章父隨沈夢昔回了法租界的別墅,他要一直住在這里,直到胡鴻興痊愈,章嘉珩卻堅持要回寶山,章父就說“這里的確用不上你,回家去吧。”
章嘉瑀嬉皮笑臉地跟著章父走,“姐,你不要打我,父親已經打過了!”
沈夢昔白了他一眼,當著章父的面實在不好趕他,只得帶著他們回了家。
章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