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克暴躁地跳起來,80萬對20萬怎么就敗了,還敗得那么慘,退得那么狼狽。沈夢昔心想,她無論怎么解釋,這個方的德國人,也不會理解圓的中國人,理解中國人千年以來的利己主義,只要有一丁點的生存空間,他們就不會真的反抗,暮氣沉沉的統治階級習慣了穩扎穩打,溫良恭謙的百姓習慣了夾縫求生。
改變一個人的生活很難,改變一個人的思維習慣更難,改變一群人,一國人不可想象。沈夢昔想起,在北平,金岳龍告訴她,八國聯軍攻打北京,是城外的百姓推車挑擔幫忙的,不是幫清軍,是幫那些給了些許銀錢的聯軍,還有人主動出主意,諂媚地告訴洋人哪一處護城河有什么漏洞,簡直不能直視的愚昧,但,這就是我們曾經的國民。
有思想的國民不好統治,但愚昧的國民更加不能容忍。
就好像非洲的野牛群里,獅子吃掉了一頭野牛,其他的野牛立刻放松下來,吃著野草,默然地無視同類被啃食,至于獅子下次餓了會吃掉誰,那是下次要考慮的事情了。
沈夢昔幾乎從未在她的文章中,過于明顯地表露教化的痕跡,因為她早知道,再過五十年、六十年,還是有很多人不識字,人們大多也還是在混沌中,極易被誤導,被洗腦。
人的大腦是封閉的,它常常是原地循環運轉,沒有一個靈光乍現,或者醍醐灌頂,它也有可能永遠原地轉圈。種族的間、文化間的差異讓人瞠目結舌,就像戴口罩這件事,它和自由有什么關系呢。但是沒文化產生的差異,更是讓人痛心疾首。
弗蘭克更不會理解,國民政府從清政府那里接手的中國,是怎樣一個爛攤子,列國瓜分,軍閥割據,出錢的地方多,賺錢的地方少,加上政府不可避免的,沒有錢的政府,加上有錢的官員,能打贏仗,才怪了。
此時的日軍,兵員總數為400多萬,另有100多萬偽軍,而中國只有220萬兵力,大部分還都是拉來的壯丁。政府臨時征兵,士兵素質低,愛國意識差,多是拉壯丁來的,沖鋒號響起的時候,猶豫不定,鳴金收兵的時候,逃得比誰都快,這也是s滬會戰大撤退途中,損兵10萬人的原因。
但是,不同于日軍以往的所向披靡,兩次上海戰役,日軍遭到頑強抵抗,國民軍隊和市民不乏表現上佳者,英勇無畏,付出慘烈代價,給予日軍沉痛打擊,大抵,所有人都已明白,這真的是到了底線,到了最危險的時刻。
上海保衛戰的反擊,雖然最終以失敗告終,但也讓國民看到了希望,日軍不是不可戰勝。
弗蘭克結束捶胸頓足,看著冷靜的沈夢昔,“小魚,我看出,你的心在流淚。”
沈夢昔苦笑地看著弗蘭克,——我的心在流血。——我寧可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以后的若干年,還有更慘烈的事件
中旬,統帥部就開始商討南京是保是棄,姜委員長既想要面子,又想保存中央軍實力,各路將領也是意見不一,最后定下死守南京,但是部署的兵力,大半都是上海戰役后的殘部,一共8萬人,有3萬新兵,還有一萬軍校學員,只有兩個師的兵力是武漢調集來的。
沈夢昔一陣心寒,她又一次深切體會什么叫大勢已去,城中已經有消息靈通者開始舉家逃離南京,到月底,已有近半市民離開南京。
王守卿的88師,依然是留守的主力。
他考慮再三,還是到江蘇飯店來見沈夢昔,沈夢昔打開門,看到王守卿,并沒有太多驚奇。
“我現在無比慶幸,你沒有答應我。”王守卿無比清楚現在的局勢,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對沈夢昔說。
沈夢昔本來平靜的表情,被這一句擊破,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索性上前一步,將頭頂抵在他的胸口,“你一定要活著!”
“好!你跟著弗蘭克隨時準備撤離,女人絕對不能留在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