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昔曾經(jīng)問過王守卿,自己昏迷中都說了些什么,王守卿就將防空洞的情形完整描述了一遍,當(dāng)說到那句”老王,你要死在我后面“的時候,他的表情有些自得”嘉瑜,我知道你最是嘴硬的女人,你的心里一直有我,我懂你的顧忌,我不逼迫你,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只是不要太苦著自己。“
沈夢昔好尷尬,此老王非彼老王啊。
但是,盡管王守卿情意綿綿,不舍離去,卻還是主動申請返回戰(zhàn)場,去了長沙戰(zhàn)區(qū)。
沈夢昔倒也佩服他一腔愛國熱枕,起碼無愧于肩上將星。
她還是將那件防彈衣,重新手縫了布面,給了王守卿。而王守卿則將自己房子的鑰匙,不由分說塞到她的手里,讓她保管。
王守卿無事的時候,沈夢昔并不是十分在意他,絲毫沒有想過要和他再進(jìn)一步,但是,他一旦上了前線,深涉險地,她就又開始擔(dān)心他了。沈夢昔不知道這是個什么心理,只是忽然有些理解,一些人為什么喜歡搞曖昧的了。那種說不清道不明,不用負(fù)責(zé)任,又具備吸引力的關(guān)系,原來真的有其魅力所在。
章嘉璈的房子很快就修復(fù)完成,樓頂架設(shè)了層層竹竿,遠(yuǎn)遠(yuǎn)看去,家家戶戶都是這樣,估計附近山上的竹子都被砍光了。
空襲不是天天都有,有時候幾個月一次,有時候一個月幾次,但是日子也得過下去,不能天天守著防空洞的門口轉(zhuǎn)悠吧。
沈夢昔的左肩還沒有痊愈,就去上班了,她不是工作狂,只是不想閑在家中,全城人都在緊鑼密鼓修復(fù)家園,她不想留在家中,單手和鄰居太太打麻將。
左肩的傷口是被樹枝戳的,幾乎穿透,有點(diǎn)像是古代刑罰鎖琵琶骨的意思,每次換藥都是受刑一次,要將棉簽裹上紗布伸進(jìn)傷口,章嘉璈看得呼吸困難,每次都比沈夢昔還痛苦。王守卿看過幾次,也是說情愿傷在自己身上。搞得沈夢昔忍痛之余,還要安慰他們,慶幸沒有傷到骨頭,沒有被炸彈碎片擊中。
王守卿一上了前線,她就去醫(yī)院了,同事們都很照顧她,她只要左手不用力,完全沒有什么問題。章嘉璈雖然不同意,但他前腳上班走了,這邊后腳沈夢昔也上班去了。
結(jié)果,第一天去上班,回來她就帶了五個孤兒,章嘉璈愣愣地看著五個可憐巴巴的孩子,“你是什么意思,孤兒院不能收容嗎?”
“孤兒院人滿為患,我暫時帶回來,他們沒爹媽沒吃住的,太可憐了。”
然后,房主章嘉璈就眼睜睜看著妹妹帶著五個孩子進(jìn)了浴室。
一周下來,她陸續(xù)又帶了四個孩子回來,章嘉璈愁得頭發(fā)都白了幾根。
這些孩子大多是窮苦人家的,都是三歲到七八歲的樣子,他們在章家很是畏手畏腳,時刻看著章嘉璈的臉色行事,不敢高聲說話,也從來不亂跑亂跳,甚至想起了爹娘也不敢哭出聲音來。
“四哥,為什么我看著你是慈眉善目的,孩子們卻懼你如虎?”沈夢昔吃飯的時候問章嘉璈。
“吃我的,喝我的,還不忘擠兌我,也就是你了。”章嘉璈一推飯碗,”飯都不香了。嘉瑜,政府又新建兩家孤兒院,到時候把他們都送去吧,時常去看看他們,接濟(jì)一些錢糧都可以,帶到家里不是很方便。”
沈夢昔哼了一聲,自怨自艾地說“唉,娘家再好也不是自己家啊,我這是招人煩了。”
章嘉璈切了一聲不理她。
九個小孩住在警衛(wèi)室里,橫著住在兩張床上,沈夢昔給他們找了新衣服,給女孩子扎小辮子,給他們講故事。
平時她去上班,孩子們就呆坐在院子里,看著天空,不跑不鬧,他們知道,此時這個章醫(yī)生收留了他們,給他們吃飯,這是救了他們。如果他們吵鬧惹得那位先生生氣,他們大概又要流落街頭,一旦有了轟炸,就會跟家人一樣炸成幾塊,然后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