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孤兒院沒有像樣的客廳,也沒有沙發,但是同樣聚集了一眾友人,有章家三兄妹、黃詩影、梁氏夫婦和孫勝儀,患難與共的幾年,大家已經處得和家人一樣親密。
條件艱苦,沒有鮮花,沒有音樂,沈夢昔翻出一條格子披肩,鋪在孩子們的低矮的飯桌上,林惠雅將阿平采的野花插到一個茶杯里,擺到桌上,眾人笑著說,有了有了,有氣氛了!
沈夢昔將半罐速溶咖啡拿出,得意地一晃,眾人人頓時興奮地齊齊噢了一聲,孫勝儀大聲感慨,“我簡直有一個世紀沒喝到咖啡了!”
今年的物價比之去年,又翻了幾番,咖啡實在是奢侈品了。
沒有加糖的清咖,香氣氤氳,僅僅是聞到氣味,眾人精神已為之一振。
快滿周歲的阿吉好奇地左右看著大家,他站在父親的膝頭,一個勁地跳起來,小腳丫踩在梁誠如那沒有什么肉的大腿上,時不時還擰一下腳掌,梁誠如呲牙咧嘴、痛并幸福地笑扶著小兒子的腋下,不時歪頭聽著妻子侃侃而談。
今天的話題從奧運會停辦談起。
“歷史上的夏季奧運會有兩次停辦,1916年柏林奧運會和1940年東京奧運會,加上今年的倫敦奧運會,三次都是因為戰爭而停辦”林惠雅先開頭講起,眾人紛紛各抒己見。
沈夢昔心中悄悄補充,還有一次是因為大疫,呵呵,日本想要獨立辦一場奧運會,難著呢!
”那個參加了第十屆洛杉磯奧運會的劉長春,你們還記得嗎,他后來又參加了第十一屆奧運會,只是由于暈船,還是沒有什么好成績。這人也是個硬骨頭,他本是大連人,日本人占領大連后,就讓他代表滿洲國比賽,他就是不同意。后來被抓進監獄囚禁一個多月,出來后,在東北待不下去了,陸續到幾所大學擔任體育助教、講師和副教授,現在不知道怎么樣了。”章嘉璈唏噓。
沈夢昔還能想起當年,那個大男孩陽光的笑臉,又想起東大的足球隊,更是惋惜,中國國力最弱的時候,男子足球勇猛無敵,所向披靡,國力漸強的時候,國足卻一直萎靡不振,屢戰屢敗。真是件神奇而無奈的事情。
“近年上海的電影真是百花齊放,除了拍攝國防電影、抗戰電影,商業娛樂片也非常賣座,抗戰初期,蘇州河兩岸,一邊是炮聲隆隆,一邊是笙歌燕舞,租界內徹夜燈火通明,與閘北的戰火連成一片,實為奇觀。前日收到家中信件,他們都還安好,嘉棟還說,不好意思把七妹地下室的糧食都吃了個精光。”黃詩影笑著說。
沈夢昔笑著擺手,“就是給家人準備的。”
二姨娘早在上海淪陷前就去世了,安葬在了章家祖墳。
章家一大家人分散著住在沈夢昔的別墅、章父的公寓以及林老夫人的別墅,林老夫人跟隨兒子去了香港,臨行前,和章父說讓他們盡管住,就算是幫忙看房子了。所以,這些年,章家除了章父被章嘉珩氣死,章嘉珩一家去了南京,其他兄弟姐妹都還安好。
“上海彼時雖是孤島時期,但是卻也繁榮之至,人們若想看場周末電影,也要預先訂票,夜總會也比比皆是,夜夜笙歌。重慶上映《木蘭從軍》時,我還沒來得及看,就聽說電影拷貝被觀眾焚燒了,后來,政府文化部重新做出評價,認為這部電影可激發人民抗戰情緒,得以重新放映,我還一直沒有時間去看呢。”林惠雅一邊說,一邊從丈夫手中接過小兒子,交給大女兒,讓她帶弟弟去玩。
“是啊,來到重慶,我也沒看過電影,天天就擔心一顆炸彈落到頭上,哪還敢出去亂跑。唉,一轉眼七年過去了,家里什么樣兒都快忘了。”沈夢昔感嘆。
章嘉森說“林嫂替你管得井井有條,她兒子要接她回去享福都不肯。大黃還在兢兢業業看家,只是有些老了。”啜飲了一口咖啡,他忽然面帶神秘地從背包里拿出一本書,沈夢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