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城的陷落本身具有相當的戲劇性,但是從結果上而言卻是必然與理所當然。
所以,溫敦思忠和那名金將奮戰應敵,不支后歸來府衙,飲茶笑談,最后相互協助自殺,慷慨殉國的故事,注定只會記錄在那些隨軍東南公閣百強的筆記里,然后需要很多年后才會被人翻騰出來,形成這二人在歷史上的殘留印記。
而如果不算這些稗官野史,恐怕連印記都未必會留下,只是在史書上提到一句罷了,還是附在王勝或是韓世忠傳記里的。
至于溫敦思忠這個人的才智,這個人的驕傲,這個人出身阿骨打帳下的優越感,以及他隨阿骨打一同經歷過的那些傳奇事跡,甚至還有他原本想著位列宰執的大好前途,想著得勢后報復烏林答兄弟的狠厲,就更是無人在意了。
不過,這也不算什么。
就好像十年前這場戰爭剛剛開啟的階段一樣,彼時,大宋也有數不清的類似案例,同樣是充滿戲劇性的失敗過程,同樣是戲劇性之外無可置疑的無力回天,無數同樣有著自己想法、性格、前途的生命,就這么忽然消散。
沒有誰在意誰,戰場之上,只有敵我而已。
“軍中相見,不必拘禮,都起來吧。”
十月底,趙官家雖在聞喜稍微耽擱了半日,但終究還是聽從呂頤浩勸解,與王德、酈瓊、李世輔三部大軍一起趕到了鐵嶺關,然后迎面遇到了匯集而來的以韓世忠、李彥仙、馬擴為首的諸將,不及眾人行禮,便直接擺手示意,匆匆入關。
來迎諸將,有名有姓有功績的,何止數十?
隨從趙官家抵達的也有數十名將、數十近臣,外加近百東南公閣精英。原本以為會是一場極為鄭重和熱烈的會師,卻不料趙官家這般姿態,也是讓人一時緊張與不解起來。
難道呂相公偶感風寒就直接不行了?
這算怎么回事啊?
難道大宋每次跟金國正式交兵,總得在前線死個宰執?
不過,緊張歸緊張,胡思亂想歸胡思亂想,眾人卻也只能隨面無表情的官家蜂擁而入。
之前便說了,鐵嶺關只是一個扼口,一個狹長小院,外加南北兩個關樓,北面三層、南面兩層,金軍統攬整個河東時,只有一個謀克屯駐,實際上也最多就能塞入三四百人了不得了,委實狹窄。而如今趙官家龍纛進入關內,無數文武隨從涌入,外加還有必須在此的御前班直,卻是上來便將整個關隘占據了個干干凈凈。
統制官往下的,根本沒資格進入關內,東南公閣百強,也只有那幾位明顯年長一些,威望高卓一些的才能得以入院。
一時間,不知道多少人望院興嘆。
然而,即便是進了院子,也不一定能夠夠得著說話,參與軍議。
沒錯,趙官家甫一入內,見到這鐵嶺關這般逼仄,便干脆棄了往關樓上說話的意思,只讓楊沂中去將龍纛立到光禿禿的關樓上,然后直接在院中廊下坐北朝南,并著劉晏鋪開木質沙盤,開啟了軍議。
軍議開始,上來第一件事情,乃是賜下匆匆趕制好的大纛與馬擴。
但說句實誠話,就好像這面大纛的趕制過程一樣,這次授纛也有些草草之態……而且,馬擴的下屬中有資格進入這院中的也沒幾個,尤其是梁小哥不遵軍令擅自東行已經被貶為統領官,而這次給義軍大大長臉的張橫卻又被韓世忠老早要走,歸了御營左軍序列。
甚至,‘燎原星火’四字,多少也讓李彥仙及其部屬面色不渝起來。
因為在這些人看來,官家選這四個字,似乎有些趁勢敲打他們一般。
當然了,不管氣氛如何,說破大天去,也不耽誤馬擴以節度使之身又拿下了一面在帥臣中意義非凡的大纛,從此更進一步,成為天下有數的‘名帥’。
君不見,王彥王總統和王德王副都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