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官家過分了,毫無疑問的過分了。
有些話,即便是在方外之地,所謂政治密室里,也不該這么早說的。尤其是人家趙皇叔真的是一腔赤誠……實際上,按照這年頭的政治正確,人家趙皇叔才叫大義凜然和誠懇無二,反倒是趙玖顯得格外離經叛道。
但是反過來講,趙玖后悔嗎?
說后悔也后悔,說不后悔卻也不后悔。
后悔的是,他能堂而皇之對趙士?說出這種話,說明他飄了,所以他旋即自省,不能因為自己握住了兵權就在那里沉溺于獨夫的感覺,這樣肆無忌憚,如此輕佻無度,跟趙佶那種人何其相像?
不后悔的是,這本就是他的真心想法,他就是看不起大宋的那些官家們,就是將二圣視為靖康之變的罪魁禍首,而非是什么受害人。
所以,說了也就說了,他也不是第一次砍自己屁股下面這破椅子的椅子腿了,大不了再墊塊磚繼續湊活坐唄……又不是他趙玖愿意穿、愿意坐的!
自出井以來,整日提心吊膽,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然后到底是沒吃上冰雪,只吃了雪糕。
于是乎,抱著這種心態,上香完畢,趙官家復又在少林寺盤桓半日,大約是查看了藏經閣、面壁洞等文物古跡,然后又看在大和尚們佛法精湛的份上,親筆題了《拳出少林》四字,便安歇一宿,然后下山而去。
話說,且不提趙玖起了流氓心態,只說忠謹無雙的趙皇叔隨著官家儀仗下得山來,卻自然是心情復雜,不同他人……說到底,這個新官家還是傷了老皇叔的心,但思來想去,這位老皇叔卻又無可奈何。
因為,那是官家。
須知道,大宋朝延續百余年下來,所謂趙宋官家一邊承受著因為人口爆炸導致的市井平民文化影響,以至于某些光環不再,上到宰執與皇親國戚,下到小民百姓,人人皆可議論評價這趙宋天子,當然了,大家也可以議論宰執和皇親國戚;另一邊,卻又不得不承認,按照趙宋那種祖宗家法,這趙宋官家的權柄卻也是越來越盛的。
就好像被某人不值的太上道君皇帝趙佶,人人皆知他輕佻,人人皆知他除了國事什么都行,人人都知道他身邊的六賊可惡,甚至可惡的不只六賊,也人人都知道花石綱是個禍害,以至于引起了東南之地的大規模民變……然而,金人打來之前,可有哪位攔住他往李師師那里跑了嗎?
實際上,在這位老皇叔眼里,眼下這位不敬祖宗和父兄的趙官家,偏偏又跟他所不敬的那位太上道君皇帝簡直是一個模子弄出來的人一般……都是典型的輕佻昏悖之君!
然而,那又如何呢?
彼時都無人能阻止太上道君皇帝,今時今日,讓他一個身份敏感的遠支皇叔去討論這種問題,難道會有用,會有好下場?
官家官家,真以為什么規矩能管住人家?
若是能管住,大宋怎么落到今日下場的?
甚至,若是趙玖知道這位皇叔所想,恐怕還免不了私下多感慨一句……若官家可為制度所制,那岳飛是怎么死的?
而且干出風波亭這種事情以后,韓世忠反了嗎?還是他愿意拿滿門給岳飛作保的趙皇叔反了?
他趙玖再離經叛道,再無恥,難道真能比得上人家原本歷史中的趙佶父子?
憑什么只說私下罵了幾句父兄的他荒悖,欺負老實人嗎?
總而言之吧,大約是感念至此,皇叔趙士?不由心灰意冷,所以甫一來到山下的登封縣城,便準備寫奏疏,稱病告辭,先行離去,從此不問朝政,只守宗廟。
然而就在這時,趙官家居然先行傳來旨意,說是他本想親自往洛陽八陵祭掃,但連日身上不好,待見了陵寢反而傷心,暫且不忍,便以大宗正、皇叔趙士?為祈福使,代天子正式往洛陽八陵祭祀祈福。
這個說不清算是折中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