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洪賢弟為鐵山百姓轉圜,明年鐵山大旱,顆粒無收!”
金進士說話的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說很慢,但他說出來的話,卻在洪大守心中掀起巨浪。
這話剛出口,洪大守其實一時間根本沒明白,你要說今年鐵山發生了大旱,那可以理解。因為年前那時候洪大守是親眼見到黃海道苦旱無雨,生民流離失所,甚至發生起義的。
平安道今年的收成想必也不會好到哪里去,地方官吏報一個顆粒無收,那今年該交的貢米就不用交了,可以進他們的口袋。
可明年大旱,顆粒無收是什么意思?金進士能掐會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可略一思量,洪大守就反應了過來。
金進士和他說這個話,先是把他算成自己人,愿意把他接納進鐵山郡的實際統治階層。以后搜刮了老百姓的銀子,也能落一份給洪大守。
另一層意思則包含試探,洪大守既然傳說是在閔廷爀面前說的上話的人,那幫助鐵山假報一個災,免掉一年的錢糧,應該屬于能辦到的事。
這只需要閔廷爀的一句話而已,當然洪大守能不能讓閔廷爀開口說這句話才是關鍵。
如果洪大守能說動閔廷爀,那么三方共贏,鐵山百姓可以過一年略微少交稅的日子。鐵山的地頭蛇們確認洪大守真的做了閔廷爀的門下狗,把他納入統治圈子,以后一同站在高崗上壓迫群眾。而洪大守則能保住如今平白得來的投效,還能再分一些,順便老家從此無憂。
“金世兄之言甚善,在下既然是鐵山出身,自當為鐵山百姓謀福?!?
“洪賢弟高義,為兄在此謝過了!”金進士這才放下茶杯。
當然,代表鐵山地頭蛇而來的金進士并不是沒有表達出善意。很簡單的道理,等價交換,他們要試驗洪大守,他們便也要釋放出足夠的善意。
一個舉往漢陽的保送!
雜科考試,去考醫簿或者考譯官,你覺得你有本事去應試,你就去漢陽投考即可。只要考前在禮曹過個初審就行了。
可是進士科就不同了,和清國這邊一樣的。不是說光飄飄就能進京趕考的,除了在成均館求學超過三百日以上的。其余都要參加郡縣長官在地方上主持的初試,成績合格者方可進京參加生員進士科。
鐵山的宣郡守根本不管事,這個舉不舉的還是金進士說了算。由他作為鄉班,親自為洪大守書寫“四祖清單”以及“兩班保審”,這樣洪大守才有應進士科文試的機會。
閔廷爀本來為洪大守通榜一個譯科,但洪大守幾次為他出謀劃策,想必在閔廷爀的心中洪大守是有足夠的分量了。
抬舉這樣一個年輕人做進士,以后驪興閔氏在漢陽就多一個能出謀劃策的好打手,閔廷爀會有所抉擇的。
而金進士等地頭蛇就是給洪大守一個機會,如果讓洪大守去選,也肯定是進士科文試更好啊,能做正班的文官,為什么還要做野雞一樣的雜流官。
洪大守稍微考慮了一下,欣然接受了金進士的建議,或者說是要求。畢竟洪氏在家,她一個婦道人家不可能跟著洪大守東奔西走。有了金進士的照拂,洪氏在鐵山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把金進士送出去,這次沒有烏泱泱的上千人一同下跪的大場面了,剛剛跪過一遍。這回金進士出去,大家只是彎腰到底鞠躬而已。
目送著金進士離開,洪大守心下的波瀾久久未平。
“金老爺來者不善啊!”金斗吉看著根本不存在的背影,才小聲說了一句。
“到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尚且可以通融。”洪大守心里雖震,表情卻淡。
“金老爺的手段,怕是不簡單吧。”
“這倒是真的,送了我一個保送漢陽的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