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尚沃還有韓三石一番交談,洪景來基本上算是通盤了解了五峯山鐵礦最近的情況。
由于義州市場上的生鐵供應短時間內快速充裕了起來,除了監管市面的義州兵馬使,義州府尹也已經知道了五峯山鐵礦的大興。
但和義州兵馬使直接上來要公買十分之一不一樣,義州府尹更加謹慎。
一個敢于領取牌照,正大光明開礦的礦主,絕對不是什么弱雞。
他稍微一問就知道是前段時間被旌表節婦的豐山洪氏的產業,沒幾天洪景來進士及第,高中探花郎的消息又傳了回來。
兩西人民由于受到歧視,本來中進士的就不多,洪景來中了探花郎,那就真的是罕見了。再一問提卷的同考官,是驪興閔氏的閔景爀。
義州府尹立馬想起了去年的謠言,說鐵山郡的洪大守(景來)在閔廷爀大監的門下奔走。
所以說文官的悟性比武官高呢,人家就派了一個家人過來問問,也不表示,也不開口。看完就走,二話不說。
“還有哪些人來過?或者派人來打探過?”洪景來騎在馬上。
“太守和縣監都來問過,但是得知是洪大哥的,就再沒說話,后來太守調任,縣監拔去了海州,郡縣就沒人問了。”
林尚沃沒有牲口,跟在旁邊走著,掰著手指和洪景來盤算。
洪景來點點頭,幸好還沒有什么太重量級的大佬過來。這年頭的李朝官吏已經是奪泥燕口,削鐵針頭,刮金佛面細搜求,無中覓有。鵪鶉嗉里尋豌豆,鷺鷥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內刳脂油。(元曲《醉太平·譏貪小利者》)
如果有什么兩京觀察使之類的大官看上了這里,還真不是洪景來有能量擋下來的。之前還是孟浪了,沒有提前找好靠山。
因為五峯山在以前的很多年里一直是個賊巢,地方官府只要他們不殺官造反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沒看見了。只是如今洪景來辦了執照,算是把五峯山鐵礦洗白,他們就像聞著臭肉的蒼蠅一樣撲了上來。
這種東西很難解釋,同樣是五峯山上的賊。他們當道設卡,攔路搶劫的時候,官府辟易,根本不敢管。還要靠灣商的大行首出面說和,交保護費,才能敉平騷亂。不僅山上的賊不敢干涉,連山下的村莊等閑都不敢來。生怕村里藏了賊,一刀結果了他們。
可是等這批賊想要洗白,換上合法的良民身份。這些官老爺就似乎渾身上下長了熊心豹子膽,不僅立刻睜開眼看見了這處鐵礦,而且還敢派家人過來勒索和觀察。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大了不少,氣焰分明囂張。
其中的道理洪景來心里明白,但終究說不出口。
有人開始關注五峯山鐵礦還只是一樁,另一樁也是林尚沃提到的,六孫這幫山賊的戶籍問題。
五峯山山上山下的“賊”,粗略的算下來總有上千口子,老老少少,瘦壯(這個形容詞可能不太準確,就是老照片上那種明明很瘦卻有肌肉,力氣也足的那種)的漢子從十六到五十的男子就有二三百口。
只要是個男人基本就有當道打劫,或者攻打官廳的經歷,平時在山上采礦,山下種地,就這個世道而言,算是一只“勁旅”!
洪景來之前未嘗沒有收伏這票人馬的想法,雖然如今才1802年,距離第一次中英戰爭還有三十八年,距離日清戰爭更是還有九十三年。李朝暫時沒有大規模用兵的可能性,但手里掌握一支力量到底能讓人安心不少。
可問題就出在這個上面!
他們以前是賊!肯定沒有戶籍,或者說早就脫了籍。雖說都是來自于附近的郡縣,但也不可能再回去了。那么如今要洗白,這個身份問題就不好弄了。
如果重新登記為良民,上千口人,就算金進士等人幫忙,那也不是一筆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