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無咎率先發(fā)難,侃侃而談:“徐某亦讀《易》。易雖晦澀難懂,非常人所能掌握,然一般都承認其有象、數(shù)、理、占四個功用。”
“在我看來,象是表象,現(xiàn)象。上至天文地理,中至世間百態(tài),下至面相手相,皆為象。”
“所謂觀乎天文,以察時變。”
“文是什么?文的本義是花紋,就是花樣。天文是天上的花樣,人文是人們玩兒出來的所有花樣。”
“所謂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是為文化。”
“而一切的現(xiàn)象,都是要靠人的頭腦來觀察分析的。”
“再說數(shù)。”
“數(shù)不是術算,那是死的;數(shù)不是定數(shù),那是指最后的結果,也是死的。數(shù),是變化的過程。”
“既然數(shù)是無時不在變化的過程,同樣要靠人的頭腦來觀察解析。”
“然后是理”。
“理是推理、道理,是最需要嚴謹和富有邏輯的。所謂理所當然、勢所必然照著理做、順著理走,結果就應當是那個樣子的。”
“循理才叫未卜先知,道理和推理就更應該是靠人的頭腦來歸納演繹的了”。
“以上三者我都認同認可。獨獨最后這個占存疑。”
“占卜,通俗說就是算命。我就納了悶了,掐指一算就把命運和未來都搞掂了,是吉是兇就出來了,還常常號稱鐵口直斷、靈驗無比。”
“這不是兒戲么?那不是迷信嗎?天機卦象,怎么會有頭腦的思考和智慧的分析管用?”
等徐無咎停下,林弦驚馬上接上說:“徐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犯了讀書人囫圇吞棗、不求甚解的大忌。”
“正是因為你這樣的人太多,所以易經(jīng)這樣一部講天地人文自然哲理的經(jīng)典圭臬,長久以來被誤解看作成了一本占卜算命的書籍,何其荒謬、可笑、悲哀啊。”
“迷信?迷之一字放在信前面,就解釋了什么是迷信不管信什么,信到恰到好處差不多就好。入迷了,過頭了,過份了的相信,才叫迷信。”
“卦象是有吉有兇,所以很多人認為易經(jīng)主張宿命論。此為大錯而特錯矣。”
“易經(jīng)里最常用的字之一就是如,如是如果、假如易之吉兇都是有條件的。”
“江湖術士和騙子們最愛鐵口直斷,那是為了收費,不然只講道理沒有結果,誰肯交錢算命?”
“確然,古時易經(jīng)被用來占卜,但那是有條件的。”
“第一,大多只對國家大事進行卜問。例如是否要開啟戰(zhàn)端,是否會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是否會發(fā)生大的變故。那時是不算個人前程和私利的。”
“第二,一般是在沒有其他辦法和手段進行決策的時候才去占卜。如果深思熟慮、想盡辦法后,還是難以取舍時可以卜算,當你成竹在胸、方向明確而篤定時,是不可以占卜的。”
“第三,占卜的結果僅做參考之用,不是要可丁可卯、不走樣地遵從。武王伐紂前的占卜結果不吉,姜太公說蓍草、龜殼之物豈能盡信,這才成就了后來周天子的八百年天下。”
徐無咎詰問道:“可笑。占卜算命,不用來知道吉兇悔吝的結果,占卜之前還要想清楚,那還有何用?是不是占卜前,我還要先占卜下該不該占卜啊?”
林弦驚搖頭:“無咎兄,你有大才,須知一個人做事,一問結果,動機就不純了,直接要結果,這不合乎自然的道理。”
“一棵樹,它能長就長,不會去先想一想將來能長到多大、長到多高,長成什么造型,不然它寧可特么的不長了。”
“因為,長大以后,最可能的結果,就是被人幾斧子砍斷做成器物,多悲催,那還長什么長?長個什么勁兒?”
“問什么結果呢?問來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