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續(xù)周只覺胸中晦氣難舒,連連嘆息,“難不成眼下當真只有投誠離王殿下一條路可走?”
顧良心中翻騰,他雖年紀不大,可早已明白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
前有新帝燕丘,后有魏家門庭,顧氏夾在其中,不出半年時間便是舉步維艱。百年世家,大姓顧家,如今卻像是搖搖欲滅的燭火,只待風一起,便燈盡油枯。
顧良卻淡淡道“離王殿下既然已經(jīng)找上我顧家,想必已有萬之策。太公,投靠殿下,也許當真是我顧家的活路?!?
“活路?”顧續(xù)周滄然一笑,“離王殿下想要洗刷冤情,堪比登天之難?!?
顧良卻道“玉和宮一亂疑點重重。孫兒曾找人暗中調(diào)查,那日在玉和宮當值的禁軍不足五百,且部戰(zhàn)死,無一活口。尤其是幾個關鍵人物,更是死得不明不白,太公不覺得蹊蹺?”
“可為何先帝卻口口聲聲說是離王造反,且一口咬定說是離王殿下殺了當日在場的二殿下和三殿下?”
顧良眼波低垂,皺了皺眉,“太公,孫兒倒是有個想法?!?
“你說?!?
“當年儷嬪死后半月,大楚史上最昭著的巫蠱之案東窗事發(fā),先皇后被褫奪皇后之位,死狀慘烈,整個慕容家死的死,亡的亡,從此一落千丈。孫兒認為,先帝從始至終只對麗嬪娘娘動情,最愛的也是那個出生掖幽庭的陛下。先帝深知陛下無顯赫母族,無權無勢,若是當時立陛下為太子,只會將陛下推入眾矢之的。而離王殿下則成了最好的選擇。玉和宮則是最好的時機。”
“可虎毒尚不食子?!?
“可天子,非虎,而真龍也?!?
顧續(xù)周聽完久久不語,顧良抿著唇,余光卻瞥見顧太公溝壑縱橫臉上露出的些許贊賞笑意。
那雙蒼老的手重重落在顧良頭上,只聽見太公嘆息一聲,“我顧家算是后繼有人了?!?
顧良驚道“太公同意孫兒所說?”
“先皇后是個脾氣驕縱且嫉妒成性,眼線遍布整個深宮,若非先皇從中斡旋,儷嬪娘娘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帶著四殿下,在掖庭宮那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活下來?”
顧良微微頷首,“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看來先皇只把多情給了麗嬪娘娘母子?!?
“卻只將無情給了離王殿下?!?
顧良盯著那腰牌上的“魏”字,“太公剛一調(diào)查玉和宮之事,魏家馬上便派人來火燒我顧家,豈非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看來玉和宮之亂,應有魏家一份心力。”
顧續(xù)周仰頭看向窗外的夜色,外面連綿細雨不斷,大楚遠空,似有一團陰影籠罩。偌大的京城猶如墳場一般死寂。
他突然想起今日下朝時經(jīng)過集市,那些孩童們唱的歌謠。
“三國烽火,紫薇星動,北歸之燕,奉天止息??磥砭瓦@兩日,陛下便會宣離王殿下進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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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王府還是一片風平浪靜,而大楚的朝堂之上,眾臣們已經(jīng)為這塊石碑吵翻了天。
大楚皇帝燕丘此刻一身明黃,冕旒貫五彩玉石,十二珠垂下,帝王赫赫之威,令人望而生畏。
燕丘年紀不大,年少稱帝,眉宇間卻有不符他年紀的陰狠。
魏敏盛自顧巋然不動,余光瞥見眾人面色隱隱發(fā)白,朝堂之人竟無人敢應答。他跨出半步,微微躬身,“圣上無需憂慮,不過是些民間流言而已。臣已經(jīng)派欽天監(jiān)的人來細細看過了,說是無礙?!?
“朕繼位不久,此事便鬧得滿城風云,朕如何能安心?”
見魏敏盛說話,其門生便也附議道“三國烽火,紫薇星動,北歸之燕,奉天止息。這北歸,不正是說的離王殿下?無論是誰這樣做,都是在故意挑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