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宴殿里只點了幾盞夜燈,宮廷的內侍有些匆忙地穿好長袍,在偏廳整理出了幾個位置。
這座宮殿是威尼斯人洗劫君士坦丁堡后,少數完整幸存的建筑之一,布局陳設至十一世紀后就未曾有過多少改變。但因為東帝國國力不斷地衰弱,這座大殿的大門已經很久沒有被開啟過了。其中珍藏的貴重陳設,在近百年變賣殆盡,充作宮廷資金。就算是眼下,宮廷內外也多有些蕭條。
“歡迎回來,卡露婕。”約翰還未有動作,索菲雅已經很親切地與她擁抱在了一起,“這是我們的客人嗎?”
但卡露婕掃到約翰手中的金色權杖之后,就已經多少意識到了宮廷內部正在發生的更迭。畢竟昔日的皇儲從來不樂意在深夜光顧宮廷,這種小規模的接待宴,在斯洛烏花園操辦也絕對是綽綽有余。
“陛下,這位是伊凱茲……米塔爾傭兵團的領袖……或許吧……”
略去繁復的禮節后,卡露婕便半躺著陷進了天鵝絨與埃及棉鋪就的軟墊沙發椅里——這是約翰偶爾“窮奢極欲”時讓工匠做出的設計,也是金宴殿中少數還看得過去的陳設。
或許是長途跋涉讓她有些疲憊,加上作為昔日篷車旅人的一員,無拘、不羈的天性就算是在君士坦丁堡的深宮中也依然自然地流露著。伊凱茲倒是在約翰與索菲雅面前正襟危坐,以一個軍官的身份面對著這片土地的主人。
后廚重新開爐,一個多小時時間也只添置了一些精致的糕點,而這些多半落入了卡露婕與索菲雅腹中。這段時間,也足夠伊凱茲將傭兵團眼下的情況對約翰說明清楚。
當然,之前向卡露婕提出的訴求,在經過這幾天途中顛簸,自己仔細思索之后,來到約翰面前就已經降低了很多。帝國數年間的風云變幻他并非一無所知,而這位共治皇帝的威名,早已遠播至伊比利亞的宮廷中。他倒是不指望一次就能把這單關系到米塔爾傭兵團未來的生意談得賓主盡歡。
“這就是你提出的要求嗎?”
約翰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是握權杖淡然地看著稍顯年邁的伊凱茲。但實際上,伊凱茲完全錯判了約翰對兵員的渴望,尤其是一群有作戰經驗,且不占用帝國適齡勞動人口的兵員。伊凱茲要求的杜卡特金幣,傷不到帝國的根本,頂多是再設法榨出一些油水——反正還有一個冤大頭在……恐怕伊凱茲怎么猜也不會想到一個意大利的商業共和國會對羅馬如此慷慨解囊。而長遠來看,廉價而強大且不至于過分擁兵自重的軍團,對小亞細亞,乃至未來帝國再征服作戰帶來的幫助,是無法用財富衡量的。
不過在伊凱茲眼中,約翰的淡然就有了另外一種解讀。就算約翰握著權杖成為帝國的最高決策者,哪怕有心招募傭兵,在“高昂”的價格與一系列附加條件面前,肯定會和幕僚討論過計劃的可行性,傭兵對任何政權來講,都不容易約束,近年來傭兵市場的擴張,也難保市面上可以雇傭的軍團良莠不齊,傭兵劫掠平民、屠城燒房、擅殺戰俘等丑聞層出不窮。他恐怕很難說服元老們為了一支輝煌不再的普通傭兵大動干戈,即便是讓約翰自己選擇,在開出同樣價碼的傭兵團里,大概不會少了更好的選擇。
于是,大廳里除了兩個不太體面的貴族的咀嚼聲之外,便沒有了動靜。
“約翰陛下……這是我能開出的最低價碼,我不是那群該死的威尼斯商販。米塔爾在整場的傭兵市場里絕不止這個價位。”伊凱茲謹慎地斟酌著用詞,畢竟金錢只是談判的附加值,他真正的目的還是希望借助東帝國的力量替米塔爾完成真正復興,能夠達成這一點,哪怕是打個對折他也能接受。
約翰還是沒什么表情——這只是他身替巴列奧略皇儲數年后慢慢養成的習慣,無論是統治者或是商人,都不應該在談判桌上表露感情。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