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宮。
皎皎月光下,容皇后獨坐在中庭葳蕤盛放的西府海棠樹下,手里握著一冊札記。
晚風輕拂,粉白的花瓣悠悠落在札記扉頁上。
容皇后垂眸看去,一如每冊札記,這冊的扉頁上也寫著那句詩
忽驚宮瓦出新碧,更喜海棠舒小紅。
準確地說,是兩句詩。
兩句,筆跡不一、內容無二的,詩。
端秀的簪花小楷是札記主人的筆跡。
另一行筆跡便遜色許多,落筆全無章法,似是初習者的潦草涂鴉。
這詩句里,嵌了一個名字。
舒棠。
姜舒棠。
太祖姜皇后。
容皇后翻看著札記,清冷的眸光逐漸柔和。
穿越前,她對古代女性的了解極其有限,歷史學家們認為,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里女性多是愚昧無知的生育機器,偶有驚鴻一現,究其根源,也皆是依附于她們身后的男子,網文寫手們則腦洞大開,敲出一篇篇百轉千回的宅斗、宮斗、女強甚至女尊文。
在歷史書里,女子過于弱,而在網文里,女子又過于強。
她覺得,古代女子不應該是歷史書里那一個個冠在夫姓下面目模糊的身影,也不是網文里那些動輒集文采、武藝、醫術等種種技能于一身的奇人。
縱然男尊女卑,縱然教化未開,可古代女子也是人,是有血有肉有思想有靈魂的人。
所以,那時的容瀅在忙碌的工作之余偶爾瞥到大熱ip 改編的電視劇,從來提不起興趣。
公司里的女孩子們倒是個個熱衷于追劇……
公司里的女孩子們……
容皇后突然有些恍惚。
也不知道她那個有些迷糊的小助理現在怎么樣了。
她想到這里,突然意識到,自己穿越至此已經二十年了。
若兩處世界的時間速度一致,那么,那里也已經是二十年后了。
她記憶里迷糊的、剛畢業的小助理,已經四十多歲了……
父母、哥哥嫂子、老板,還有……
容皇后愣了一會兒,壓住腦海深處喧囂的記憶,強迫自己把目光投向札記。
慢慢地,她的心緒逐漸平靜,眸光恢復柔和。
現代的歷史學者、網文寫手們,大概都想不到,古板的封建社會里竟有這么有趣的女子。
她是生于高門的貴女,大周的開國皇后,一言一行莫不堪為女德垂范。
她也是跟著家仆逃難的少女,登門退了高門婚書后,沒有父母之命、沒有媒妁之言,在流離失所的亂世、烽煙四起的戰火里,毅然下嫁那家仆。
姜皇后。
或者說,是大周子民皆知的姜皇后。
若不是因緣巧合翻開了這些札記,她對姜皇后的了解原本也僅限于斯。
但是,她翻開了這些札記,看見了一個有趣的妙人。
譬如,她此時翻開的那頁上,與扉頁一般的簪花小楷寫著
昭德八年,三月十五。
午后,余促阿柔習字,阿柔推拒不從,再三追問,方答娘娘有訓,女子無才便是德,奴不敢不遵。
余莞爾女子無才之語,古而有之,歷朝歷代的皇后都要訓示的。
然,你且看歷朝歷代,有幾位皇后胸無點墨?又有幾位皇后不給公主請西席?
你便該知,這句話當不當遵。
阿柔聞余言,思慮良久,終執筆如常。
余心甚慰。
……
容皇后闔上札記,輕輕抒了口氣。
所以,今日她在宣政殿說的,“本宮以為,姜皇后之訓應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