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的停頓只維持了一剎那。
泥沼里忽然伸出滿是淤泥穢物的手掌,抓住陸離的手腕,安娜瞬間反擊,無形空氣割斷淤泥手掌,通靈槍和弗蘭的手鏈卻從手中滑落,拍入泥沼。
通靈槍像是落入巖漿般冒起青煙,和手鏈被淤泥吞沒,咕嚕嚕冒起氣泡。
更多的手掌伸出淤泥,抓住陸離的身體,將他向下拖拽。
嗤——
無形煙霧從槍套里的通靈槍外冒出,泥沼已經完全吞沒陸離的下半身,延伸向胸口。
無窮無盡,令人作嘔的淤泥手臂從泥沼鉆出,糾纏安娜令她無法救人。
躲回不遠處枯樹下的喬喬看到陸離的胸部已經沒入泥沼下,而憤怒反擊的安娜無法擺脫淤泥手臂,咬緊牙關,埋頭躲過從天空灑落的淤泥,快速跑向陸離。
她撲到陸離身前,緊緊抓住陸離舉起的手臂,咬牙想要將他往回拖拽,但她的力量微不足道,難以與泥沼下數不勝數的淤泥手臂相比。
就在渾身沾滿淤泥的喬喬絕望無助之時,她忽然感覺到,周圍安靜了下來。
撕裂空氣聲與淤泥拍打沼澤的聲音消失不見,只有源源不斷的冰冷惡意從安娜的方向滲透來。
趴在泥沼外拽住陸離的喬喬怔怔抬頭,眼中所見令她無法理解。
野蠻生長的藤蔓一般的淤泥手臂停止在空中,緩慢地向后退卻,縮回泥沼里。
喬喬驚詫地偏過頭,被安娜撕碎斬斷的淤泥如同活物,水滴般留回泥沼。
比這些更重要的是,陸離不再向下陷落。
喬喬試探著稍微松開抓緊的手臂,就像自己所猜測的,陸離沒有繼續被泥沼吞噬。
可為什么……因為沼澤之母?
空地持續著寂靜,隨著最后一條手臂、最后一塊淤泥落回淤泥,一切恢復如常,就仿佛什么都未發生。
除了仍深陷泥沼的陸離。
寂靜維持數秒,被陸離面前鼓起的濕泥打破。
一雙裹滿泥污的手掌從泥沼下伸出,左手粗壯,右手纖細,像是男人和女人的手。
粗壯泥手捧著一條干凈,老舊的墨綠色手鏈。
纖細泥手伸向陸離,輕輕撫上陸離的臉龐。
一切隨著這一幕而沉寂。
若有似無的哀傷在空地間彌漫。
望著這一幕,安娜默默收斂起氣息,落下身體,聽著逐漸減弱地理智值計數器聲。
她未完全放松警惕,仍然凝聚一部分力量懸在陸離上空——盡管之前發生的已經說明這種行為毫無用處,只會讓安娜在陸離被痛苦地撕成兩半前松開。
纖細泥手細細摩挲陸離的臉龐,泥污的骯臟手掌除了冰冷的溫度,沒有留下任何污痕。
只有胸口以上露在淤泥外的陸離開始緩慢浮出,纖細泥手隨之離開陸離。
奇異的是,陸離升起后,原本被淹沒的部位不見泥污,就好像他只是跌進了落葉叢,而不是骯臟腐臭的爛泥沼澤。
被送回地面的還有他的通靈槍,淤泥將它吐出,綻放一朵玫瑰的序列1依舊干凈美觀如藝術品,縈繞著煙霧。
陸離伸手拿起通靈槍,粗壯泥手在這時靠近陸離。
安娜神情一緊,但粗壯泥手只是貼近陸離的手臂,將手鏈戴回陸離的手腕上。
陸離的腳背浮出淤泥,被泥沼對待嬰兒般送回岸邊。粗壯手臂和纖細手臂沒有離開,靜靜立在泥沼里,就像……
兩道蒼老的身影在眺望。
陸離微微抬起手腕,垂眸看去。
墨綠色的手鏈戴在他的手腕上很突兀,也不合適。
畢竟他不是手鏈的真正主人,弗蘭也不是。
陸離摘下粗壯泥手戴上的手鏈,蹲下身,將這條老舊的墨綠手鏈套在纖細手掌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