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可是記憶深處里,他依然深深記得自己第一次走到戰場上看到的場景。當跟你長著同樣皮膚,擁有著同樣眼神的年輕人,在你眼前倒下,他的鮮血濺到你的衣襟,周圍是廝殺的吶喊聲、戰馬的驚鳴聲和兵器打斗時發出的刺耳的噼啪聲……
直到多年以后的今天,閉上眼睛他還是會想起。
甚至有時候午夜夢回,他從一場血腥的噩夢中醒來,總是會有片刻的迷茫。這樣的殘酷血腥,究竟是為了什么?
此刻,聽到顏小茴的話,他才驚覺,這么多年來他一直搞不懂的,一直迷惑的,一直糾結理不清的,實際上都是自己腦中存在的觀念和冷酷現實的碰撞。
他作為一個常常上陣殺敵的人,恰恰卻最討厭血腥,這話如果說出來,會有很多人覺得可笑吧!
可是,面對眼睛里閃著清澈眸光的顏小茴,他忽然間覺得自己長久以來的困惑都得到了理解。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很喜歡她了,可是現在他知道,他還可以更喜歡。這種心情令他的胸膛涌起溫熱的情緒,像有什么共通了一般,漲的滿滿的,連帶著看向顏小茴的眼神都變得更加蘊含著情意。
回過神來,他認真的想了想“山寨里的這群人幾乎每個或多或少都犯了罪,更有甚者還背著人命。你可能不知道,幾年前,大當家的揪結一群同黨下山搶劫京郊一伙兒運送貢品的車隊,卻被押送車輛的士卒發現鉗制住,打斗的過程中輕云山二當家柳益被一劍刺中當場身亡,大當家的僥幸逃脫。他帶領余眾返回輕云山的途中路過了京郊不遠處的一個小鎮——泠風鎮。為了報復,他們在小鎮上燒殺搶掠,等到鄰鎮的官兵看到求救信號趕去救援的時候,整個泠風鎮已經成了一座空城!所以說,這群人簡直是最大惡極,就是被火藥炸傷也是罪有應得!”
雖然從來到這山寨開始,戎修一直告誡她周圍的人都很危險,但是她并沒有切身的體會。但是,這一刻,單單是聽了個故事,她就已經脊背發涼了。她真的很難將大當家的那張笑瞇瞇的樣子與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聯系起來。
忽然間她就有些理解戎修了,為什么剛剛他會因為找不大她而大發脾氣。
“但是”,戎修話音一轉“雖然他們罪大惡極死有余辜,但是如果我們也用同樣的方法對付他們,那么跟這些人又有什么兩樣。所以,這火藥就用來專門炸開巖石墻吧,不要用到人的身上。而且這件事結束以后,火藥也不要輕易再用,以免有人效仿濫殺無辜!”
沒想到他跟自己想的差不多,顏小茴的心情陡然輕快起來,連忙將桌上的鐵鍋收起來放在床榻下面掩藏好,這才將桌上的食盒打開解決饑腸轆轆的肚子。
晚上,小廝們踩上梯子,將火紅的繡燈點燃掛在高高的房檐之下,紅彤彤的燈火將一片朦朧的夜色照亮。乍一看,一片喜氣。
前廳里早早擺上了宴席,席上坐著山寨里的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一個個插科打諢,打鬧玩笑。
顏小茴作為戎修的隨行家屬換了身玫紅色的衣裙坐在他下首的矮幾之上,心下卻有些忐忑,不知道這大當家的如此興師動眾究竟所為何事。
不多時,大當家的由小廝攙扶著從后廳繞了過來,端坐在首位上,他一雙千年不變的笑眼掃過在場的眾人,剛剛還火熱的氣氛一下子寂靜了下來。
顏小茴被他的眼風掃到,忽然想起白天戎修跟她說過的故事,身上冒了冒冷汗,不著痕跡的在袖口中掐了掐手指。
大當家的淡淡一笑“怎么,剛剛還熱熱鬧鬧的,怎么我一來你們就不吱聲了?”
眾人都互相看了看眼色,良久一個粗壯的漢子出了聲“兄弟們只是納悶,按照咱們山寨里的規矩,除了接風洗塵、慶功還有個別節日,大當家的是不輕易設宴席的!今兒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突然大操大辦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