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平復。
如果說蘇慕想要離開的話已經成了一根深深扎在高遠山心中的木刺,那么方才李恩成的話則是在木刺上又添了一把火。
宗門這一代最出色的兩個弟子,算上之前已經殞命的蘇客,連續三人都在宗門和自身理想訴求之間選擇了后者,是不是自己這個師父的錯呢。
是不是自己這個掌門當的太過失敗太過失格,才讓最出色的弟子們一個接一個地渴望外面的世界。
高遠山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無論是從前的蘇客,還是現在的李恩成和蘇慕。
高遠山自己也是被收養從小在寒山劍宗長大的孤兒,他的一輩子幾乎都獻給了寒山劍宗,他并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妥。高遠山當然也外出游歷過,但回到宗門之后幾乎一刻都沒有想過要再回到外面的世界。
他覺得寒山很好,家里很好。
盡管這里很小,很偏僻,風景也有些單調。不像洛京那樣繁華,也不像文景國,甚至西域,北域那樣廣闊壯麗。
但這里是家啊。
在家里安分守己地度過一生,有什么不好嗎?
寒山劍宗一代一代的弟子不幾乎都是這樣過來的?
高遠山忍不住又站起了身,走到了房內的銅鏡之前,仔細打量著鏡中的自己。
疲憊,蒼老,不堪,自己這一輩子也快要燈油苦盡,走到盡頭了吧。
自己真的快樂嗎?滿足嗎?還是只是一直在當一個被設定好的角色。
努力練功,培養弟子,挑選繼承人,做著一個弟子,一個師父,一個掌門應當做的事情。
就連自己最初練劍的目的都有些遺忘了,自己真的還記得最開始拿起劍時候的興奮和激動嗎?
高遠山想起了一句話。
有些人活了精彩的一輩子,像蘇慕,蘇客,甚至今日的李恩成。
而有些人,其實只是帶著一個固執的執念,活了一天,然后就這么重復了一輩子。
高遠山不覺得自己有錯,也不覺得自己的人生有什么不滿足或是值得遺憾的事情,但這并不代表他可以強行將自己的這一觀念灌輸在下一代的弟子身上。
每一位弟子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
但他卻算計了自己的弟子,想要將他徹底捆綁在自己設定的路上。
此時的高遠山已經有些后悔了。
若是有什么方法可以既保全宗門,又讓蘇慕自由地享受自己的人生,高遠山相信自己一定不會猶豫。
哪怕是用自己這條老命去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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