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最后還是沒把畫送出去,回來就給氣忘了。
廠里的普通職工都知道市工會來調查了,知道廠長、人事科劉科長、采購科馬科長被市里叫去談話了,至于因為什么,沒人知道。
大家只知道在省里來檢查的前夕,在全力爭取進口設備的關鍵時刻,廠里出了紕漏,被談話的三位領導犯錯誤了!
這種時候,只要不是殺人賣國,估計多大的錯誤都得被捂住,畢竟怎么都是家丑,市里不可能在機械廠爭設備的關鍵時刻做什么。
可普通人不知道的消息沈郁卻必須知道。他是廠里的總工程師,行政位置僅次于廠長,幾位老資歷的副廠長在開會的時候都得坐他下首。
而且彭城機械廠這種國家龍頭企業,廠里幾位主要領導在參加彭城市委會議的時候都是能坐在主席臺上的,廠里出了事自然會有人跟沈郁匯報。
沈郁到彭城還沒回廠里就在市委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經過,他如以往一樣冷漠地點點頭沒說什么,市委的人也習慣了這位鑲金邊的外國機械大師的得意弟子不把他們放在眼里,匯報完就趕緊走了,就怕哪里惹到他。
這位是真不能動,要不是他自己要求留在彭城,早就被北京給調走了,人家手里有國際上最先進的機床制造技術,據說外國不知道多少研究所和大企業搶著請他呢,給多少錢都愿意,真真的寶貝疙瘩,就是到了北京,人家也照樣能這么牛!大家也得照樣這么哄著捧著!
明天就是檢查團來的日子了,這位祖宗是上面最重點的關注對象,比省市領導、比機械廠廠長還重要的人物。
畢竟花了上千萬美元的設備進口過來了,全國可能只有他一個人能玩兒得轉,因為那款機床是他和他的老師共同設計的。
所以無論彭城還是省里,對沈郁都是祖宗似的供著。畢竟這位比祖宗可珍貴多了,家家都有祖宗,這位的腦子,全國也只能找出這么一個來。
大家都習慣了沈郁的臭脾氣,他對誰都冷著臉看什么都不順眼才是正常的,說完正事都不敢多看他,趕緊走人,所以也沒人發現他今天身上翻涌的戾氣。
沈郁身上黑云籠罩,魚魚也不高興啊,盼了兩天也沒盼來榛子醬夾心的巧克力球,下班就回去了,吃了晚飯懶洋洋地去聽方爺爺講古,一晚上沒見沈郁跟過來找茬吵架她都沒怎么在意。
第二天早上機械廠全體職工提早上班一個小時,為迎接檢查團做最后的準備。
廠門口的青石廣場洗得發亮,大門兩邊擺滿鮮花,門上貼著大紅標語,廠辦小學的孩子們抹著紅臉蛋兒戴著紅領巾,手里拿著五顏六色的紙花早早就站在路邊了,廠區高音喇叭里放著激昂奮進的《運動員進行曲》,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檢查團的到來了!
上午十點,檢查團的一溜紅旗小轎車停在廠門口,音樂響起來,孩子們歡呼起來,紙花舉起來,職工代表悄悄整理自己的新工服,廠領導和市里省里的相關領導按排練好的隊形熱情地伸出手,迎接上級領導的檢查指導。
一切都按照預定計劃完美進行,直到沈郁忽然越眾而出,慢悠悠地走向他停在廠門旁邊的小白車,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上車,發動,猛踩油門,沖著歡迎隊伍中的一個人撞了過去!
變故發生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議,直到沈郁的小白車攆兔子一樣攆著市工商局領導、沈郁的小叔章含廣沖出人群在廠門前的廣場上狂奔,大家都還目瞪口呆沒有反應過來!
這是什么情況?
章含廣今年三十多歲,年富力強前途可期,形象斯文儒雅,為人風趣謙和,是彭城事業單位里特別有名的謙謙君子。
他是沈郁父親一位朋友的弟弟,在沈郁父母支邊的時候,那位朋友為了救沈郁父親去世了,留下了唯一的弟弟還未成年,沈郁父親把章含廣送回彭城交給沈老爺子撫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