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我們這樣親近,卻又這樣疏遠。
韓玉祁還把他死去的消息送入汴京城,石杰大驚,游龍一般穿越大街小巷,宮墻朱門,落在那小小的院落里。
他看見懷揣著重重心事的憶之,白日的笑臉是名為必須堅強的面具,自欺欺人的作用。夜深人靜時,她才會剝下面具,像一灘爛肉,放肆地融化在悲慟里,惙怛傷悴,然后被各種顏色的邪祟糾纏,又得持著理智化作的利劍爭斗,成宿成宿夜不能寐。
理智化作的利劍脆斷,她在得到消息的那一瞬間倒下了。
深宮陋巷里裹著各種顏色的邪祟蜂擁而至,魚貫而入,屋內五光十色,七彩閃耀。
石杰張大了手臂使勁揮舞,試圖驅趕,他才剛死不久,根本沒有多少力量,比尚在人間時更加孱弱。
他不斷鼓勵憶之,振作起來,振作起來。
她聽不見,更不愿意振作,愈發放肆地融化在悲慟里。
叮鈴,叮鈴。
那惱人的往生咒又唱了起來。
再等等,再等等,我不能這樣離開,我不能就這樣離開!
確實可以再等等,再等上一會,興許還能再帶走一個,像你們這等清明靈秀的魂不多見。
石杰失色,他去握憶之的手,撲了一空。
夫子只有你一個孩子,你且得留著性命。有什么法子,有什么法子?
那個分不出男女的金石之聲又響了起來,世人有的是法子,偏偏你,什么都做不了。
石杰跑到屋外去喊人,威武挺拔的禁衛面不改色,內監兀自掃灑,宮女兀自擷花——無人能聽見他的聲音。
穹蒼轟隆隆雷響,層云滾滾而來,壓暗了天光。
不消半刻,落下豆大的雨點,砸在宮人身上,眾人護著頭作鳥獸轟散。原本就人跡罕至的院子越發冷清。
石杰跪倒在雨里嚎啕大哭。活著的時候,什么也做不了,都已經死了,怎么還是什么都做不了。
雨點穿過他砸在地上,噼里啪啦作響。
驀然天地大白,不覺已在浩渺無際的一處,目光所及,皆是稀薄的人影,徑自往前,在云蒸霧靄中,時隱時現。
這是在哪兒?
他往前走,只見灰蒙蒙中,唯有一座門前點著兩盞紅梔子燈,大門微微開了一條縫,擠出了一團小小的影子——那是兒時的憶之,她梳著丫鬢,扎著桃粉色的垂髫,她朝門縫里壓低了聲音喊道“快一點。”
她又提著裙裾一路小跑,頭上的丫鬢上下晃動。
兒時的石杰拖著少年時的韓玉祁從門縫里擠出來。
小玉祁不太樂意,咕噥道“夫子會生氣的。”
小憶之叉腰道“二哥哥這點膽量也沒有!”
少年時的玉祁臉兒飛紅,說道“我……我……”
小憶之急地跺腳“快點吧,不然要叫他們發覺了!”說著,伸手去拉小玉祁,小石杰趕忙繞到玉祁的身后推他。
石杰恍惚想起了,這是他十歲時候的發生的事,那年冬除守歲,滿街鬼怪浩浩蕩蕩,他們趁著大人酣睡,溜出晏府,想去御街瞧熱鬧。
果然聽見身后一聲斷喝,少年時的富良弼與歐陽緒緊著腳步追了出來,他順著富良弼與歐陽緒追逐而去的身影看去,小憶之尖叫了一聲,連忙與石杰,又推又拉,帶韓玉祁飛跑。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那個時候,最大的危險也不過如此吧。
叮鈴,叮鈴。
他聞訊回頭,一位女子身披紅色大氅,在這片灰蒙蒙的世界里,尤其耀目,等看清了那人,不覺喊道“麥提亞?”
‘麥提亞’笑了笑“我乃陰司之吏,黃泉路上接伴使,無常形,具象以人心中之所思極所念極。”
石杰忙拱手作揖,說道“我的兄弟妹妹仍然在困頓之中不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