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的另一頭,太醫院的屋檐下,柏奕有些心神不寧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從剛才開始就不知道為什么,心里一直發慌發悶。
他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可千萬別是柏靈那邊出什么事了……
“柏奕!”
柏世鈞的聲音帶著幾分嚴厲響起,柏奕回過神,發現父親的眉頭已經皺緊了。
他自知理虧,略略低頭,“您接著說,我在聽。”
柏世鈞著實有些惱火,“你要是無心待在這里,還是趁早走人的好。醫者,易也!病患的病勢無時無刻不在變化,醫者若都這樣三心二意,手下出了錯漏,還說什么治病,根本就是在害人!”
道理柏奕都明白,他怎么會不明白呢。
他不經意地瞥向了父親,四目相對便不禁為之一震。
在太醫院的柏世鈞,和在家里頭的柏世鈞,似乎完是兩個人——他就那么直直地坐在那里,眼睛里映著外頭的天光,又清又亮。
柏奕輕咳了一聲,也直起了腰,“抱歉,我剛才有點擔心柏靈那邊的情形,所以分心了。您接著說吧,之后不會了。”
柏世鈞眼中閃過片刻的悲愁,他索性將眼前的醫書合了起來,又站起了身,“你隨我來。”
柏奕跟在柏世鈞的身后,穿過太醫院里那些文卷書冊堆積如山的案臺,向著更深的院落走去。
在整理案卷的王濟懸望了望著對父子,發出了一聲哂笑。
正經的太醫院在午門外百十米的地方,和朝員們日常辦公的位置就隔著一條巷子。宮里的太醫院其實更像是一處值班室,每次由一位御醫和四位醫士共通當值。
這里是一個兩進的院子加上一個巨大的藏冰地窖。外面的屋子供當日當值的大夫們辦公和休息,里面的院子,則是滿滿當當的藥柜和藏書。
至于一些更為珍奇和不易保存的藥材,就在地窖下面小心保存著,輕易不動用。
一進這院子,柏奕便有些恍然。這里的味道他非常熟悉,從他的辦公室去食堂,中醫科的取藥臺是必經之路,他每天都要經過那里。
柏世鈞帶著兒子走到一處大門前,從腰間取出一把鑰匙來開鎖——那鎖頭非常地干凈,可見平日里進出這間方的人大概是很多的。
“這里放的,都是一些常用的醫書典籍。”說著,柏世鈞將手里的鑰匙遞過去,“鑰匙你收著。醫者,意也。吾意所解,口莫能宣也。要行醫,須得對前人的經驗感悟了屬于胸,這便要先將醫書讀透,再去實踐中積累經驗,才能真正領悟所謂的醫道。”
柏奕默然收了鑰匙,細細咂摸著柏世鈞的話,而后跟著父親進屋。
柏世鈞大致向柏奕介紹了這里的典籍分布和之后要開始研讀的大致順序。從本草藥目到方劑調配,從穴位經絡到針灸推拿,柏奕半是用心,半是獵奇地聽完了。
而后柏世鈞又帶著他去到另一間屋子,這里與先前不同,每個書架前都掛著一個寫著名字的木牌。
“這里記載著宮中所有妃嬪、皇嗣,自進宮或降生以來的種種狀況。”柏世鈞輕聲道,“當然你現在是沒有資格看這些卷本的,有些為父也沒有資格。但我還是要帶你來看看這些陳列,因為古人講,‘醫者,藝也’,不論是診斷還是治療,其實都是一種技藝,它要用心,用情,除了倚仗自身的技巧,還應該關心病人,視病人為一個整體的人。所以醫術,才會被稱為‘仁術’。”
柏奕聽到這里,已有些感慨。
柏世鈞對醫學的這番理解,即便放在百年之后,也不算過時。
見柏奕若有所思,柏世鈞才略略放心下來,他撫須道,“為什么之前你說不愿學醫,我也沒有勉強你。因為醫路極苦,不僅要終身苦練技藝,更要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