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奕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想錯了,他不由得啞然失笑。
這個“宜寧”的封號讓他忽然想到了宮里的那位寧嬪娘娘。
是不是名字里只要帶個寧字,性情就一定會往相反的方向走?
“三十多歲的話……”柏奕在心里算了算,略有些不解道,“怎么好像沒聽過哪位王爺有這么大的女兒……”
“這兩位郡主情形不一樣。”曾久巖答道,“非要追溯起來,她們倆的血脈其實遠在建熙、天啟兩代之前。”
柏奕坐直了一些,開始認真聽曾久巖的講述。
“我其實也有點算不清具體是多少年前了,總之當年是一位親王生了兩個女兒。這兩姐妹不愛紅妝愛武裝,在父親死后佯作得了不能見風的重病,整日在王府里修養,但其實暗地里扮作男裝一道入伍,還真讓她們給蒙混過關了,結果這一隨軍就是四年。
“四年里,兩人都奮勇爭先,一個從普通兵卒闖殺成了千夫長,另一個則被編入先鋒營成了將官,非常厲害。但因為她們一直拒絕進京受賞,最終還是引起了上面的注意,加上那個時候她們是女兒身的事又剛好被同袍察覺,所以兩姐妹不得不各自承認了身份,等消息傳到京城,朝廷才驚覺兩個郡主原來早就不在王府了。”
柏奕聽得笑了起來,“京里的幫手倒是瞞得漂亮。”
曾久巖連連點頭,“可不是嗎,大周雖然是有過幾個女子上戰場的先例,但在皇家這還是頭一次,所以當時的內廷對這件事反應挺激烈的,但總體來講都比較偏向負面,覺得這兩人敗壞了皇室的門風。所以戰功部用來抵過,就當無事發生。
“當時年號是寧康,寧康帝雖然礙于家訓不能作明面的賞賜,卻將年號嵌入了這兩位郡主的封號里,分別叫‘宜寧’和‘宜康’,此封號可世代沿襲,且只傳給女兒。”
曾久巖頓了頓,“這位寧康帝是我大周的第四位皇帝,差不多就是在那兩位郡主之后,王侯之家的女子才開始松了束縛,那之前女人是不能去馬場學騎射的。”
柏奕點了點頭,“所以玄青觀里的兩位郡主就是當年兩位郡主的后人?”
“嗯。”曾久巖點了點頭,他有幾分感慨地后仰,一手扶著船舷,一手輕輕晃蕩杯中的酒,“當年的兩位郡主要是知道自家的后人現在在山上打坐問道,整天把禮法規矩掛在嘴邊,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變得和她一樣清心寡欲,那那兩位老郡主怕是要氣得連棺材板都按不住了。”
柏奕若有所思地發出一聲哼笑,沒有接話。
船慢慢劃到了湖心,四面煙波微芒,湖堤上的行人與遠處的群山都變得遙遠。
除了站在船尾的船夫,此處再沒有其他的人,兩人的話題又不自覺地往家國戰事上轉,曾久巖將不久前駐北參軍關山歸朝的事情與柏奕說了一遍。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曾久巖輕聲道,“別看皇上對文官動輒打罵,對武將他一向是愛惜的,不然也不可能縱容申老將軍回京之后一直蟄居在將軍府中。只是現在有些事必須得他出面了,我聽父親說宮里其實挺著急的,還專門找了舊人去將軍府上作勸諫,不過具體效果怎么樣就不清楚了。”
“是嗎,”柏奕看向曾久巖,“這位申老將軍……很有名嗎?”
曾久巖笑道,“你在京城不覺得,但你要是過了汝陽關,進了北境四州的地界,那申集川這三個字就是響當當的了。北境有三個州的兵力先前是在申老將軍手里的,如果不是他拉出了一條連續的堅固防線,常勝也不可能在最北端的靖州府和阿爾斯蘭部爭鋒。”
“所以申老將軍到底是為了什么回京的呢?”
“聽說是生病了,皇上特許他回京修養一段時間。”
柏奕的目光亦認真起來,“是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