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個普通的三口之家來說,這是一筆天文數(shù)字。
趙掌柜余光打量著柏靈,觀察著她的反應(yīng)。
平日里,會拿著王裕章名帖上門的人有很多,但能拿著柏靈今日帶來的那種名帖的,很少。
世人都以為裕章票號的東家王裕章是個身長八尺、相貌偉岸的美男子,但只有他們這些直接向王裕章匯報的掌柜才知道,那不過是老板玩的一點(diǎn)小把戲——每次到日常見客、或是要接待遠(yuǎn)地來的友商時,他就常常派人冒充自己,用這張英俊的臉和高大的身軀去博好感,順帶把裕章票號東家的慷慨和美名一起傳遍商路。
但實(shí)際上,王裕章是個矮矮的胖子,而且因為飲食油膩,臉上常年是長痘的。
他似乎并不怎么喜歡和人交朋友,除了日常的看賬、查庫之外,他和妻子一起在自家園子養(yǎng)了許許多多的奇珍異獸。
趙掌柜隱隱覺得,老東家喜歡這些東西,是勝過喜歡人的。
這個貨真價實(shí)的王裕章只在固定的時刻會露面,掌柜們?nèi)粘I馍嫌龅搅诉^不去的坎,也會專門上門去請教,但平日里大家一般都見不著他。人們摸不準(zhǔn)他的行蹤,也不知道他都在和誰結(jié)交。
所以,王裕章個人的名帖分有兩種這件事,也只有少數(shù)人才知道。
雖然這兩種名帖外表看上去都差不多,但打開之后就會發(fā)現(xiàn),二者最后落款的印信有微妙的差異。
那位八尺美男發(fā)出的名帖上,“王裕章印”四個字順序從左到右,從上到下——這也是普通印信的閱讀順序。
然而王裕章真人的印信字跡的順序卻是反的,按照正常的讀法,他的那個印章按出來的應(yīng)該是“印章裕王”。
柏靈今日帶來的就是王裕章本人的名帖——所以趙掌柜第一眼就明白,這是位不能怠慢的貴客。
如果單從穿著來看,趙掌柜能看出,眼前這位司藥的家境應(yīng)該非常普通。但他多少能理解為什么東家會將名帖交給眼前的這個姑娘——畢竟在平京城的這段時間里,人們隔三差五就會聽見關(guān)于那位“柏司藥”的消息。
如今她博得了貴妃的青眼,又與恭親王府那位年輕的世子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正是家道發(fā)跡的時候。
趙掌柜臉上笑著,心中暗自揣摩著與柏靈的相處之道。
一般來說,和普通人相處時若是要做到七分尊重,那和這些中路崛起的人在一塊兒,就要擺出十二分、甚至二十分的客氣。
道理也很簡單,人要是被壓得久了,有朝一日忽然直起了腰桿,那他們需要的東西必然就有個觸底反彈,也會開始在待人接物上給自己立規(guī)矩。這在趙掌柜看來,已經(jīng)是再普通不過的人之常情了,他看過太多人在這個細(xì)節(jié)上栽跟頭。
但令人有些意外的是,柏靈看起來似乎并沒有多少興奮或是倨傲。
她的目光短暫地掠過不遠(yuǎn)處被碼得整整齊齊的金銀錠,然后再次飄向趙掌柜,“數(shù)目對得上么?”
趙掌柜反應(yīng)慢了一拍,而后很快低頭,再三核算了柏靈給出的單據(jù),點(diǎn)頭答道,“對得上,對得上。”
柏靈低頭飲茶,而后輕聲笑道,“我知道官銀接手起來比較麻煩,就算是送到了你們這里,你們也免不了要專門跑一趟官府報備,然后自己貼銀子重鑄。重鑄的火耗趙掌柜可以估個數(shù)給我,只要不是太離譜,我都能接受。”
“那就不必了,”趙掌柜連忙擺手,“若是司藥打算把這些錢都存在我們裕章票號,那按規(guī)矩開的就是天字號的戶頭,重鑄折損的火耗由我們票號來出,普通儲戶要繳納的保管費(fèi)用,也可以直接從當(dāng)月的利息里直接扣除。”
“誒,原來票號也是有月利的嗎?”柏靈看起來有幾分驚訝,“我前幾年聽說,往票號里存銀子似乎都是要額外交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