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或許那天夜里,她會選擇帶著孩子跟隨叛軍逃走。
只要人還活著,就還是有無限可能,不是嗎?
柏奕皺著眉頭——這完全不像是柏靈會說出來的話。
“你在說什么啊?”
“我在說,”柏靈低聲道,“既然活在這里,就不要想著做人,去做工具,做鷹犬。那些想要掙脫的念頭,最好一刻都不要有。
“大家勤勤懇懇做事,勤勤懇懇擔擔子……”柏靈的聲音停了停,“可能結局反而好一些?”
“什么結局?”柏奕聽得有一點惱火,“你是腦子被燒壞了嗎,還是你在后悔那天根本就不應該出手?”
柏靈搖了搖頭,“……不是。”
“那你——”
柏奕話還沒有說完,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傳來。
“小太醫氣色看起來不錯啊哈哈——”
鄭密一腳從門外踏了進來,他戴著口罩,也穿上了隔離服,兩手濕答答的,顯然也是被學徒們照例按著洗了手。
然而從進門之后,他便覺察到,屋子里的氛圍似乎有點不對勁。
柏奕的表情有些沉悶,柏靈則背身躺在一旁,一聲不吭。
“呃。”他眨了眨眼睛,“都……能下地了啊。”
柏奕抬眸,有些疲倦地看向他,“鄭大人有事?”
“沒事,沒事,就是來看看你,”鄭密擺擺手,他看了看一旁的柏靈,“柏司藥她……?”
“我們都沒事。”柏奕低聲回答。
鄭密輕輕哦了一聲,心里松了口氣——這些天每次他來,都沒有碰上過柏靈醒著,他也不好去把病人喊醒,只得在柏奕床邊看一看,和柏世鈞聊兩句,然后再把當日的所見所聞送進宮去。
這西柴房現下雖然見不著外人,看起來門可羅雀,但在外面早已是炙手可熱之地——多少雙眼睛日夜盯在這里,若不是甄氏借啟泰帝之口下令不得任何人打擾這里的清休,只怕這太醫院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正當鄭密想著應該用什么來打破當下這沉默的時候,柏奕先開了口,“世子爺還好嗎?”
“該改口喊太子爺啦。”鄭密笑道,“一切都好,一切都好,外面都在關心你們倆的情形,尤其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柏奕反應了一會兒,“甄王妃嗎?”
“對對對。”鄭密點了點頭,“自從那一晚在養心殿受了驚嚇,皇上的身體就一直不好,這些日子都是皇后娘娘在照顧,伉儷情深啊……”
白亮的日光從窗外投進來,柏奕聽著鄭密的講述,忽然覺得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