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東頭。
晚上吃飯時,父親問:“剩下的兩家,你準備怎么辦?”
楊樹搖頭道:“我也沒想好,四爺那樣的人,就算我現在給他低頭,怕也沒用,又不是用錢就能收買的。”
“再我也不想低頭。”
父親撂下筷子:“那就這么耗著?對農莊有影響嗎?”
“影響是肯定的。他們兩家的地整好在山谷中段,將來因為路啊什么的,估計少不了扯皮。”楊樹也很頭疼。
他真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會有劉四貴這樣的人。
真恨不得一棍子敲下去。
父親沒再追問,只是低頭,沉默的吃飯。
…………
晚飯之后,楊樹回屋碼字,卻不知道父親出門了。
父親去了劉四貴家。
“四叔。”楊樹父親放下兩瓶酒。
“嚯,友仁來了,坐。”劉四貴對楊樹不感冒,但是對楊樹父親,還是給予了足夠的尊重。
蓋因楊樹父親在村里,也是一位頂立地的漢子,雖然沒什么大出息,但是為人品格那是絕對沒什么挑剔的。
這樣的人,沒法不讓人尊重。
楊樹父親略顯拘謹地坐下,“四叔,你那地怎么才肯流轉?”
劉四貴就是一笑,是那種有點得意,又有點嘲諷的笑,“你兒子讓你來的?告訴你,我那地就是荒著,我都不流轉,你就別想了。”
“墩子不知道我來。”楊樹父親臉上閃過一絲痛苦,“四叔,我拿河邊的地跟你換,你看成不?”
“你啥?”劉四貴驚訝起身。
在樟樹村,哭咽河邊的地是最肥沃的地,又靠近大路,是村里第一等的好地,各家各戶無不視之為家里的壓艙石。
是真正的命根子。
有一年,村里的兩家人就因為田埂占多占少的問題,在河邊地里大打出手,雙方都被打得住進醫院。
可見這地的重要。
那是一分一毫,都不會相讓的。
楊樹父親沒話,只是等著劉四貴的回答。
“你真準備換?”劉四貴問。
“真換。”
“嘿。”劉四貴又笑了,只是不知這次在笑什么,“友仁啊友仁,我以前還真是看了你,為了你那兒子,你真是豁出去了啊。”
就像楊樹的,幾萬塊錢對劉四貴沒什么吸引力。
但是河邊的地可就完全不一樣了,那是拿多少錢都換不來的,是家業,是根基,劉四貴沒法拒絕。
尤其劉四貴祖上是長工出身,骨子里對地有著另一種不清的執著,能拿山谷坡地換到河邊的地,劉四貴怕是做夢都要笑醒。
“行啊,我換。”劉四貴很得意。
要打壓楊樹,往后還有的是機會,可換地的機會就這么一次。
楊樹父親點了點頭,“三叔那里?”
“我換,他自然也換。”
“那就好,我們這就去找主任,將事情定下來。”楊樹父親道。
…………
村西頭。
陳德彪懷著復雜心情,作為見證人,寫下三家換地的契約,問楊樹父親:“友仁,我最后問你一次,確定換地嗎?簽字畫押之后,可就不能反悔了。”
“確認。”
楊樹父親著率先簽上名字,摁上紅手印。
在農村,這樣的契約比合同還有效力。
劉四貴收起契約,心情暢快地離開了,陳德彪見了,嘴里低聲著:“四貴啊四貴,你這是把楊樹往死里得罪啊,看你將來如何收場。”
誰又知道。
楊樹父親離開陳德彪家之后,瘋了一樣跑到哭咽河,望著自家的地,在黑夜里留下痛苦的眼淚。
這個沉默的男人,這個一輩子跟土地打交道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