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她,誰有這么大的氣魄,敢干預東西兩黨的爭斗?”
宮城臉色微變,兩撮小胡子一顫,有些后悔剛才那句“天真”的失言。
“既然出自圣聰,那就另當別論了。從朝中透出的口風看,這次咱們恐怕要割肉喂鷹,把湘北的不少利益拱手讓出去。”
汪惜芝不置可否,瞇著眼說道“比起這個,我更想弄清楚,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盤?兩派立場本就針對,強按牛吃草,就算勉強裝出一團和氣,又有什么意思?”
天下皆知,東西兩黨淵源太深,爭的是國策,而非蠅頭小利。
前秦位于湘江流域,水土豐沃,數百年來一直以農耕為主。只要糧產充足,就可保朝廷財稅收入無憂,國泰民安。
因此,前秦舊朝歷來主張重農抑商,扶持湘江兩岸的眾多地主豪紳,禁止商賈貿易。在此形勢下,重農思想根深蒂固,文人無不以此為議政治國的準則。
大唐一統北方后,振興吏治,廣開言路,招攬其他五國的賢才。西陵書院順于形勢,派儒生進京入仕,開枝散葉,漸漸壯大成西陵朋黨。
他們進言獻策,皆為庇蔭前秦遺民,實質上淪為湘北地主集團的代言人。
西陵黨,前秦地主,重農抑商,這三者密不可分,構成了極其龐大的利益關聯體。
另一方的情況則恰恰相反。
作為東林黨支柱的東林書院,原先曾長期把持東吳的朝政。他們的政見多以振興商貿為主,鼓勵貨物流通,以此來沖擊落后的農耕經濟,打破那些大地主集團的壟斷。
大唐一統后,東林儒學同樣在長安站穩腳跟。愿意站在他們背后的,都是些富商巨賈,其中最典型的代表,是生意通四海的清河崔家。
這兩大朋黨存在根本性的利益分歧,針鋒相對,不像兩名潑婦一言不合當眾罵街,可以事后握手言和,付之一笑。
即便是皇帝出面,想讓他們停下這場黨爭,也絕非易事。
所以汪惜芝很費解,皇帝安排這一手,硬逼雙方在同一屋檐下相處,抬頭不見低頭見,到底意欲何為?
這里面的意蘊太深,兩人都陷入沉思,房里再次寂靜。
深思熟慮之后,宮城再次開口,剛才緊蹙的眉峰已然舒展,雙眸里閃爍著睿智的光芒。
“或許陛下想要的,是真正的大一統!”
“大一統?”汪惜芝抬頭,微笑著望向他,面露期待。
“這也只是我的猜測。前些日子,京都官場發生大動蕩后,兵家嫡系一落千丈,連兵權都被咱們儒家奪走大半。重文輕武,原先的文武制衡局面不復,這就是大一統!”
“咱們嘲笑兵家派系林立,內斗紛爭不停,其實,儒家何嘗不是如此?東西兩黨出于利益,在朝野間對峙割據。而那南北兩黨之爭,爭的更是……”
汪惜芝聞言,豁然抬手打斷。他已經聽懂了話中的深意。
宮城捋須一笑,明白書絕大人為何打斷他,便跳過那個禁忌話題,繼續說道“四大書院,一盤散沙,說穿了并不齊心。皇帝想統御四海,就得把儒家先統一才行。”
“如果只是做做樣子,哪怕讓咱們犧牲一點權力,也都能接受。大人,其實我最擔心的是,陛下這次想動真格的!”
汪惜芝目光一顫,“什么意思?”
宮城深吸一口氣,表情陰沉下來,莫名凝重。
“若想平息黨爭,最徹底的辦法是消滅所有朋黨。北方大統已有十余年,各朝遺民們還是緊緊抱成團,固守著原有的利益。從陛下的視角來看,她其實只是贏得了戰爭和疆域,并未統一人心!”
汪惜芝驚愕地道“你的意思是,她名為調解黨爭,實際則趁機滲透進來,想要溫水煮青蛙,徐徐瓦解咱們前秦舊黨?”
宮城用力點頭,答道“重文抑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