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下,鄔道思神態自若,眉眼間多了一抹異樣的神采。
他朗然答道:“不必了。題目本身就有謬誤,南晉此番入侵,占盡時地利人和,大唐不可能獲勝,最好的結果,不過是忍辱求和。正面擊潰敵軍?我不知道諸位哪來的信心!”
話音未落,場間一片嘩然。
鄔道思是不是瘋了,竟然敢在女帝面前,直言大唐不可能獲勝!
簡直就是找死!
人群里,任真臉色霎時蒼白。完了,這位難得的才子必死無疑。
女帝神情劇變,盯著鄔道思波瀾不驚的面容,一時不敢相信,自己會聽到這樣的回復。
朝堂上危言聳聽,動搖軍心,他難道不清楚,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她瞇著眼眸,寒聲道:“不可能獲勝?何以見得?”
她倒要看看,這個面不改色的年輕人,究竟想耍什么名堂。
鄔道思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因為有你?!?
正因為有你這樣滅情絕性的暴君,北唐人心渙散,成一盤散沙,在這場戰爭里,才會優勢盡失,無法抵擋南晉的獠牙。
聽到這四個字,大殿內瞬間死寂,仿佛連掉針的聲音都能聽見。
眾人太過驚恐,以致于不敢再議論,噤若寒蟬。他們無法想象,鄔道思竟然變本加厲,將矛頭對準到女帝頭上。此人絕對瘋了!
女帝先是一怔,然后,無聲地笑起來,這副表情顯得陰惻可怖。
她被鄔道思的狂言激怒了。
但作為一代帝王,她的心性非常沉穩,并未當場發怒,將鄔道思打入牢,而是端詳著這青年的淡定姿態,試圖看破他的真實情緒。
“虧你真敢。朕不是心胸狹隘之人,愿意接納任何耿直的諫言。難得你有大的膽量,不妨繼續下去,如果有理,朕可以饒你不死?!?
她笑意如春風和煦,實際卻在想著,要當場從他的話里,聽出他的動機和幕后主使,免得嚴刑逼供不成,讓那群逆賊逍遙法外。
她不相信,鄔道思表現得如此鎮定,視死如歸,會是一時沖動導致,此舉背后定是有人策劃,居心叵測。
“好,”鄔道思似乎不意外,欣然道:“那我就把先前的作答念出來,讓在場諸位聽聽,至于是否合理,相信下人自有評判?!?
后方的任真聞言,隱隱有了計較,低垂著腦袋,心里充滿懊惱之情。
他早該想到,鄔道思蓄謀已久,是為求死而來,本來就沒打算活著離開。
難怪他曾在考場上,文人有骨氣,雖死不足惜。他是抱定主意,要以死伸張正義,成就青史的忠臣之名。
難怪他只是想看看脈泉,沒有進去修行。人之將死,浪費那些靈氣,豈非暴殄物?
難怪他敢當著任真的面,直言不諱,不怕日后被舉報。他連這場殿試都活不過去,還談何日后?
任真終于明白,人若求死,誰都攔不住。他抹得掉鄔道思的試卷,卻抹不掉對方心里那股激憤。
“年紀輕輕,何苦如此偏執?”
他想不通,鄔道思為何要以生命為代價,執意鬧這一場?
這時,鄔道思的清亮嗓音響起,如山間叮咚泉水,舒緩而柔和,聽起來很悅耳,不會讓人反感。
“夫戰者,勝在時、地利、人和。此三才相協,即見勝機……”
這正是他當日的作答,被原封不動地復述出來。
女帝側耳聽著,暗暗贊同鄔道思此前的分析。此戰取勝之關鍵,就在于人和,這也是北唐最大的希望。
鄔道思微微一頓,嗓音陡然升高,如錚錚金石之聲,鏗鏘有力,吟誦的情緒也激昂起來。
“惜乎!憤乎!我泱泱大唐,民心盡失!”
眾人心臟同時抽搐,此人的狂悖之論終于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