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皇宮。
明德殿后有方花園,花園旁有間屋。
屋里煙氣繚繞,透著一股淡雅幽香。清晨的曙光從窗格里刺進,照著這些彌漫的白煙,頗有意境。
屋子的主人元本溪,穿著一身素縞麻衣,站在高桌前,望著香爐后那塊靈牌出神,眼珠深深凹陷,看來是徹夜未眠。
“先師文崇儒圣董仲舒之靈位”
文崇二字,是女帝欽定的儒圣謚號。董仲舒戰死當,京城就收到了訃告,朝堂震驚,君臣開始商議治喪追封等一應事宜,以告慰在之靈。
元本溪沒參與這些瑣事。
聽聞噩耗后,這位身體孱弱的二先生換上喪服,在書桌前坐了整整一,沉默不言。
弟子為師長守喪,本可以不穿喪服,只需心喪三年。但看他此時情形,應該是兩種喪禮一起守了。
他號稱國士,智謀無雙,胸藏宏圖大志,但在夫子面前,始終畢恭畢敬,恪守弟子之道,不敢有絲毫逾越禮數的地方。
不是因為董仲舒武力高絕,性情霸道,而是他飽讀經書,從骨子里尊奉忠孝節義,身體力行,由衷地敬重師長。盡心服侍君王和老師,是他作為儒生的堅守。
正因如此,在眾多門徒弟子里,董仲舒最贊賞和信任的,也是二先生。
如今董仲舒隕落,最悲痛的人,毫無疑問是他。
他積病多年,本就氣血虛虧,自己愛戴的老師辭世,他痛徹心扉,臉色更是蒼白難看,有病情惡化的跡象。
故人已逝,豪杰凋零,真要到新陳代謝、退位讓賢的時候了么……
想著老師最后那句遺言,他陷入沉思。
論尊師重道,他是儒圣座下當之無愧的第一人。董仲舒將衣缽傳給任真,那么,他該不該站出來,支持師弟?
他閉上眼,照常深思熟慮著,滿臉疲憊,顯露些許老態。
某一刻,他忽然皺眉,睜開雙眼,眸里綻放出精湛的寒光。
未幾,吱呀一聲,屋門被推開。
溫和的話音如春風一般,從他身后響起。
“師弟,這屋里太沉悶,多出去曬太陽,對身體有好處。”
稱二先生為師弟,還能是誰?
元本溪沒搭腔,瞇眼注視著靈位,甚至沒有轉身去看顏淵。
老師戰死疆場,下殺手的仇敵固然是長生真人,但他在上戰場前,就拜大弟子顏淵所賜,渾身傷痕累累。若非如此,他縱然不敵長生真人,也有能力自保,全身而退,絕不至于戰死。
如此算來,罪魁禍首還是顏淵。
對于老師,兩人的立場涇渭分明,不容調和。在這種時候,顏淵跑來找元本溪,究竟是何居心?
見元本溪無動于衷,顏淵進屋坐下,打量著他身上的孝服,眼神譏諷,話音卻依然和藹,“我就知道,老師仙逝,除了我,一定數二師弟最痛心,果不其然!”
元本溪眉頭緊皺,神情冷峻,背身道:“有事嗎?”
顏淵收斂笑意,從茶桌上捻起一搓草藥,漫不經心地道:“你的眼光和心機都比我強,所以我想聽聽,對于老師的戰死,你有什么看法?”
元本溪冷哼一聲,轉身收走紙上攤著的草藥,“論心機,我不如你陰毒。你想什么,直就是,不必兜彎子。”
顏淵抬頭,正視著他,認真地道:“你看過軍報,應該知道戰場當時的情形。難道你不認為,老師之所以戰死,都怪師弟指揮無方,見死不救?”
元本溪坐到對面,沒有搭話。
顏淵繼續道:“李慕白不會憑空出現,這事很古怪,我懷疑,蔡酒詩跟那群叛逆暗中有勾結。聽軍營里還有名劍道余孽,實力強勁,更能印證這一點。”
“而且,李慕白既肯為朝廷出力,又何須讓老師去迎戰勁敵?這明擺著是想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