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日長安大戰(zhàn),顏淵曾坐在城頭,觀望兩朝大宗師對決。其后,武帝陳玄霸現(xiàn)身,特意抽出時間跟他交談,除了煽動他趁機刺殺皇帝之外,還出一個提議。
北儒南下。
武帝從不下廢棋,他看得出,顏淵走投無路,淪為喪家之犬,正是招攬到麾下的良機。只要顏淵威望未失,能帶走儒家核心的強者,歸降南晉,就會是對北唐的一大重創(chuàng)。
在慘淡的現(xiàn)實面前,顏淵屈服了。
他認為武帝得對,喪家之犬,連狗窩都沒了,還談什么骨頭?
他苦苦蟄伏多年,隱忍著心底的名利貪欲,就是為了等待時機,有朝一日能施展抱負,揚眉吐氣。而現(xiàn)在,心血毀于一旦,功名如過眼云煙,他再堅守所謂的儒家氣節(jié),又有何意義?
這就是他和董仲舒的區(qū)別。
董仲舒野心勃勃,妄自尊大,但始終保有底線,不惜死守國門,成就凜然大義。顏淵卻不同,他心性貪婪,把一己私利看得最重,一切行為的出發(fā)點,都建立在自身利益的基礎(chǔ)上。
以前,他曾跟老師聯(lián)手,迎戰(zhàn)南晉強者,那是因為,彼時他還尊為文圣,備受朝廷尊崇,理應(yīng)出面效力。但現(xiàn)在,功名幻滅,他跟北唐新朝決裂,得不到想要的尊崇地位,便恨之入骨。
有奶便是娘,形容的就是這種人。
他們師徒之間的高下,自此得出定論。
重回終南書院的顏淵,儼然已成為南晉的客,想率北儒南下,在江南開創(chuàng)儒家的新格局。
畢竟,他獨自去南晉的話,充其量只是名八境打手而已,絕談不上榮耀加身。把儒家也帶過去,他才算是一家圣人,恢復(fù)以往的煊赫地位。
所以才有此行。
場間眾人都沉默了。
顏淵是在裸地威脅他們。聽他的意思,如果大家不肯順從他,一起南下降晉,他就會大開殺戒,不僅師生們難以幸免,終南書院也將不復(fù)存在。
圣地被毀,這是對儒家沉重的打擊。
顏淵的狼子野心展露,想當(dāng)叛國賊,那么,他們該不該從賊?
當(dāng)群儒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后方杏樹下,一名老者忽然開口,話音渾厚有力,在眾人心間震蕩。
“如果背棄祖宗和家國,去追逐虛浮名利,變成不忠不孝之徒,那么,咱們還算是儒家嗎?”
地君親師,仁義禮智信,儒家之所以為儒家,就在于他們滿腔赤誠,始終堅守著這些道德精神,代代傳承至今。
人皆有私,在所難免,在日常生活中,儒生們或許蠅營狗茍,為了私利而爭得頭破血流,但是,他們總體還維持在儒家的宏觀框架之內(nèi)。
他們忠于信念,忠于家國,忠于自己的本心。即使是在義軍圍困長安時,他們?nèi)詧F結(jié)一處,替武唐做最后一搏。
忠君愛國,守正惡邪,這才是儒。
如果連最基本的仁義理念都拋棄,投奔去年還曾大肆侵犯的敵國,那么,他們還算是儒家嗎?
這老者寥寥數(shù)語,直戳眾儒內(nèi)心,如醍醐灌頂。令他們豁然醒悟。他們再次看向顏淵時,臉上都浮出堅毅神色。
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這才是儒。
若是屈服于顏淵的淫威,隨他叛離家國,那將成為儒家的奇恥大辱。
他們此時的心境,跟那日的董仲舒、山下的崔巉,如出一轍。只要能堅守信念,留得一身正氣,雖死亦無憾!
從他們篤定的眼神里,顏淵得到答案,搓了搓手,猶不甘心。
“十八年前,春秋收官,你們?yōu)楹卧附当碧疲咳ツ昵铮尜\叛亂,你們?yōu)楹卧附蹈呒遥磕菚r候,我怎么沒見你們?nèi)绱撕凡晃匪溃罅x凜然?”
還是剛才那老者,朗然答道:“人心所向,才是大勢所趨。二十年前,太祖英武,救萬民于水火,于是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