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縣衙門口的廣場上,此刻已是人山人海。
不但縣城里普通的百姓,甚至城郊農莊的佃戶,也拖家帶口地聚集到了這里,把平素恢弘大氣的廣場擠得是水泄不通,到處是哀嚎的、抽泣的、詛咒的……各種的聲音時起彼伏,有的人在禱告、有的人在發抖,而更多的人則望著城中沖天的烈焰木然癡坐,把偌大的縣衙攪得一片凄風慘雨。
廣場前的修文坊里,武大烈袖著手,不住地向著坊口的方向眺望著,身后的不時傳來的哭聲與恐懼攪得他心煩意亂。
今晚,原本還摟著小妾睡覺的他,突然被一個不知何時出現在臥室里的女子從溫柔鄉里拉起來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家里遭賊了……
然后他才知道那女子是梁錚的貼身婢女小昭,也知道了今夜白蓮教造反的消息。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如同一個疾雷轟在他的頭頂,轟得他手腳冰涼,霎時沒了主意——大變近在咫尺,可他卻一點準備也沒有,縣里只有三班捕快,最近的衛所也要幾天的時間來回,向州府求援根本來不及,這可如何是好?
“梁錚呢?他的鎮軍呢?”他顫抖著嘴唇問。
“少爺已經趕往團練營了,馬上就能帶全軍進城彈壓,大人無須驚慌。”小昭淡淡地說,“少爺讓我通知大人,立刻安排全衙捕快、班頭通知全縣民眾暫避,聲勢鬧得越大越好,這叫敲山震虎。”
“那不是打草驚蛇?”
“少爺的意思就是要讓白蓮逆匪看到,他們知道咱們有了準備,知道事情敗露,說不定暫緩舉事,那樣就為我們爭取了時間。至于成與不成,就看大人的造化了。”
……
武大烈此時已是徹底沒了主意,聽小昭說的頭頭是道,就像抓著了救命的稻草,忙不迭地就把全衙捕快散了出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整個縣城就徹底炸了鍋,街上人擠馬碰,到處是驚慌失措地人群,擁擠、沖撞、推搡……有的人想逃出城去,有的人下意識地就跑到縣衙避難。
然后就在這混亂到達頂點的時候,城里某處炸雷般地一聲炮響,幾乎把偌大的縣城都震得一顫,武大烈嚇得一個激靈,只見城東火光驟起,跟著城北鼓樓也起了火……
“白蓮逆匪舉事了!”這是第一時間掠過武大烈心中的想法。
※※※
鮑勇的確舉事了……
站在天光樓頂,他眼看著大街上衙役捕快四下出沒,各處人流四散奔逃,背在身后的手卻是越捏越緊。
他原計劃再過一時三刻,全城十五處同時舉火——那是天亮前的最后時分,也是人一天中最困倦,最松懈的時候,自己就可以把遭遇的阻力減到最小。可如今時辰未到,百姓已經如驚弓之鳥,很明顯計劃已經敗露了……
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策馬難追反口言,如今自己已是覆水難收再無退路。
“壇主,咱們怎么辦?”身后幾個頭目忍不住出聲問道。
“……小昭小月可有消息?”
“還沒有。”
“……唔。”鮑勇微微頷首,心頭又是一陣發慌。
這次舉事他已準備了很久,唯一的變數就是梁錚的團練,所以他已把最精銳的死士都調給小月了,本來按照約定,她那邊如果得手,應該及時傳信和自己聯系,可是并沒有……
但到目前為止,他也沒看到梁錚團練營的一兵一卒,自己給她的命令是“不許一兵一卒入城”,所以也不能說她一定就沒得手。
而且如果團練已經進城彈壓,百姓又怎會如此驚慌失措?
“壇主。”一個頭目見他臉色青白不定,壯著膽子上前道,“時至而疑,臨事不決,取禍之道啊,這個時候犯嘀咕,我們……”
鮑勇狠狠地一咬牙,眼里閃出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