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院子里忙碌的阿姨,方言清把手上的書放了下來,眨了眨眼睛,手輕輕的摸了摸手跟前籃子里的布料,看著院子里的鳥叫了幾聲,邁著小細腿在花臺上走來走去,瀟灑的很。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門口的小丫頭立在門檻后面,朝趴著窗口曬太陽的方言清喊道。“表姑娘,太太讓你去堂屋。”
方言青抬頭應(yīng)下了,自父親故去,她和母親就投奔了過來,舅舅是官,用母親的意思來說,她們是來尋求庇佑的,不僅要聽話孝順,也不可給府里生任何麻煩。
在這深宅后院里兩年,方言青活的頗感疲憊,以前那些個可以和父親吟詩玩棋的自在日子不見了,每日都不得不在母親的眼淚下,做著舅母最喜歡的女紅,甚至看本書都需要偷偷摸摸。
方言清站起身,把讀了好幾頁的《詩絮》合上,塞到了抽屜里,又拿幾張廢紙蓋著,舅舅向來是看不慣這種書的。他給那個朝廷賣了一輩子的命,極為講究那些禮法,尤為推崇女子無才為德,對于這些都是打心眼兒里不喜。
舅舅家的四合院不大,畢竟也不是什么大戶人家,走了會兒就到了堂屋了。
“表姑娘。”
小丫頭微微低頭,摞著身子給方言清讓路。
屋子外面是老舊的四合院,屋子里面居然換了一套新沙發(fā),帶著花紋,像是美利堅的產(chǎn)物,與屋子極為不搭。
“舅母。”方言清輕聲喚了一聲,掃了一眼站在舅母身旁的女人,青綠色的滿清旗袍,上下包的結(jié)結(jié)實實的,生害怕露出哪一塊肉給別人瞧見,目光收了回來,繼續(xù)問道,“舅母,剛冬丫頭說您喚我來這。”
富態(tài)的中年女子穿著今年制造局新做的錦緞旗袍,這面料,自己是識得的,教做女紅的婆姨最愛念叨這些,蜀地的蜀錦,江西的云錦,云南的蠶絲錦,各地制造局新出的布料都如數(shù)家珍,也最愛交代自己曉得,說日后若是做了太太,連布料都挑不好,那出了門便是讓十里鄉(xiāng)親拿來做茶余飯后的笑話,日日都念叨兩句,自己竟真的識得了。
“這幾日女紅做的怎樣,”中年女子一邊慢著語調(diào)問著話,一邊拿著團扇輕輕的扇著風。
方言清微微笑了笑,“劉婆婆教的仔細,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繡一些尋常花鳥了,只是我手腳粗笨,時時犯錯,還須得勤勉些。”
中年女子輕聲笑了起來,扇子的風帶起了鬢發(fā),擺了擺手,讓身后的丫頭停了錘肩的動作,“言清還是這么自謙,前日里劉婆婆還夸你聰慧來著,怎今兒你就粗笨起來了。”
自己這位舅母湯依云原是榮城寶器所的獨女,洋務(wù)派興起時也是這兒踩著高蹺也攀不上的高枝,誰曾想后來竟沒落了,還嫁給自己連官都排不上稱號的舅舅。這人之前也是個仔細人,方言清心中暗暗自省,不應(yīng)拿女紅的事糊弄她,只好硬著頭皮繼續(xù)說道,“大抵是劉婆婆念我年紀尚小,又肯用功,故念了我兩句好。”
“哦,原是如此。”湯依云沒有繼續(xù)追究,只是招了招手,之前一直站在舅媽旁的那位青綠旗袍的女子向前走了兩步,湯依云開口介紹道,“這位是丁三娘。”
方言清不知為何忽然給自己介紹這位,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了。
湯依云伸手要端桌子上的茶盞,丁三娘手疾眼快的拿起茶盞,輕輕的遞到了湯依云的手上,湯依云頗為贊賞的看了丁三娘一眼,又看向方言清,“這位是我請來教你規(guī)矩的,你之前被退過婚,名聲不大好,日后挑郎君規(guī)矩只能寬些,之前你學(xué)得那些個玩意都是無用的,這嫁人后的講究,得從頭學(xué),好在你是個聰明的,想來耽擱不了太多時間。”
聽著湯依云的話,方言清只覺得頭皮發(fā)麻,頓時不知所措了起來,又不敢忤逆湯依云的意思,只好掩了自己的神色,規(guī)矩答道,“讓舅媽勞心了。”
“唉,”湯依云擺擺頭,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