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艷陽照舊升起。
雞鳴聲中,惶恐了一夜的小山村,迎來了一批不尋常的客人。
四匹油光水滑的棗騮馬拉著兩輛馬車和十余個穿著官服的騎兵保持著整齊的隊形,打破了村莊稍顯詭異的寧靜。
此時打理村莊事物的是族老的長子,一個被父親壓制了大半輩子,臉上掛著悲色,神情唯唯諾諾六神無主的中年男子。
接到消息后,已經一把年紀的他小跑到村口,結結巴巴的回答著馬上貴人的問題。
在得知對方是在尋找一個年輕的錦衣公子,馬車上坐著的是潭州縣尊后,中年人腿腳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還是被他眼中的貴人喝斥后,才軟著腿子在村民的幫助下勉強站了起來。
中年男人強提著精神給貴人指了路,在馬蹄踏起的塵沙中看著馬車骨碌碌的沿著逼仄的村道向著白楠香家駛去。
“這么大的馬車走不了白丫頭家那條小路吧……”
中年男人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替縣尊擔心這馬車進不去,接著才一拍大腿,扯著身邊的村民吩咐。
“快去通知村里人,縣尊到咱們松園村了,讓他們家里有好吃好喝的先緊出來送到宗祠去!”
這樣吩咐后,中年人一個轉身也跑向了宗祠,連自家老爹的喪事都暫且拋到了腦后。
艷陽天下,一群騎兵簇擁著一個頭插烏木簪的瘦高老頭,沿著田間小路,一路走到一處小院子旁,縣尊親自抬手敲響了那扇柴門。
吱呀——
一聲門響后,一個長相清秀的年輕公子,輕輕拉開了柴門。
他看了眼門外烏啦啦的一群人,對著那為首的縣尊點了點頭后,轉身又回了院子。
那位縣尊也不惱他無禮反倒一臉的殷勤,他將一干下人扔在門外,自己抬著腳跟在年輕公子身后,也進了柴門。
縣尊只在小山村停留了半日。
村里好魚好菜為他備了一桌,縣尊一口未進,倒在白楠香家中就著半碗稀粥吃了根紅薯,瞧那模樣雖吃得很克制但似乎挺盡興,不曉得的還以為稀粥紅薯比那山珍海味還要好吃。
到了下午,縣尊留下了一大半的人馬并一輛馬車,自己坐上另一輛馬車,臉有哀容實則腳步輕快的離開了村子。
隨著他離開的,還有被橫架在馬背上被人當死豬一樣拖走的鼻青臉腫進氣少出氣多的道人,瞧那個樣子也不曉得還能不能活著挺到潭州城。
又三日后,松園村后的墳山上堆砌了一座與周圍那些簡陋墳墓大相徑庭的青石墳墓。
墓前鋪了地磚,擺了一張石桌,墓碑旁奉著瓜果三牲,碑上鑿出了這樣的字。
故顯妣張氏如茵儒人墓
孝孫女白楠香奉祀
村外的泥路上,一輛華麗的馬車并著八位騎兵在村民敬畏的注目禮中,離開了村莊,漸行漸遠。
馬車內,已經換上了素白麻衣,頭上插了素花的白楠香,木著一張臉隨著車輪滾動輕輕搖晃著身子。
在她對面是同樣一身素衣的林錦,他隔著一張擺有糕點果盤和一壺清茶的小桌看向對面的小姑娘。
“李家小子一直跟在馬車后。”
已經跟了一里路。
小姑娘盯著面前的一盤水晶糕,一言不發。
林錦見她不說話,也不再言語,他挑開了車簾子,望向了馬車外不斷往后離去的青山綠水。
“他們會怎么樣?”
白楠香的聲音透過馬車骨碌碌的車輪聲傳入他的耳中。
“最近會有書院的門人來村子清理他們的記憶,異士和妖邪的事世間百姓最好不知。”
白楠香聽到了,又仿似沒聽到一般,沒有給林錦一點回應。
林錦依舊看著窗外。
“不要想了,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