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的機油和硝煙氣息,在黑色的煙柱中,隱約能看到墜落的飛機那凄慘的殘骸。
本來安靜的操場上,不知何時,突然變得無比喧囂。
袁曦看到無數絡繹不絕的人影,在飛機的兩旁穿梭,都穿著白色的軍服,如果袁曦沒有看錯的話,這些風塵仆仆的家伙似乎都是軍醫和他們的助手?
救治人員們,滿頭大汗、渾身沾滿塵垢、眼神里只有焦慮和躁動,抬著數不清的擔架,急匆匆地在操場上擺成一排又一排,像是一張張臨時布置的病床,或者一方方即將被豎起的墓碑,一頂又一頂帳篷,被飛快地在操場上豎立起來,哪怕有一架戰斗機從天而降在人員最密集的中央,大家仍然若無其事地忙碌著。
每一張擔架上,都躺著一位姿勢千奇百怪的士兵。
有的士兵被炸斷了雙腿,不斷發出聽不清的慘叫。
有的士兵捂著小腹的彈孔但仍然止不住鮮血。
有的士兵必須進行截肢,彈片、瓦礫和刀傷,渾身都是。
有的士兵渾身被子母彈打的千瘡百孔,但是仍然還有最后一口氣。
“大家都會死,大家都要死,沒有人逃得掉!”有的士兵捂著自己的腦袋發出歇斯底里的狂笑。
本來空無一人的操場,就在袁曦的眼前變成了這樣的戰地醫院,一切都透露著陳腐的氣息,袁曦覺得她仿佛是正在使用老式膠卷看著某種極具年代感的錄像帶。
臨楊一中的前身“至善中學”,還曾在戰爭中作為前線的救治中心,據說至少有數百名士兵死在了這里……不久之前,袁曦從邱云翳口中聽到的話語現在又在耳畔響起。
是啊,袁曦并沒有感覺太過于驚異,現在發生這種事,并不足以令她感到奇怪了不是嗎?畢竟袁曦已經知道,她擁有一對特殊的眼睛,能夠讓她穿梭于靈界和現實之間的不祥眼睛,傳承自她袁家的先祖。
袁曦能看到靈界的殘像,而根據楊暗年的說法,在靈界,時間是一條循環的銜尾蛇,如果沒有外力干涉,一切都會被千百次地循環,而這種循環,是毫無意義的。
于是袁曦面無表情地看著眾多士兵,掙扎在戰火的修羅場之中,痛苦的嚎叫,絕望的情緒蔓延,他們的一張張曾經鮮活的臉孔扭曲,然后永遠定格。
袁曦知道她什么都做不了,因為這都是早已發生過的事。
袁曦只是繼續作為一個淡漠的觀測者存在,她想看看,這縷在黃昏和黑夜夾縫之間才會出現的靈界殘影,想要向她講述什么樣的故事。
于是袁曦看到了,從滋滋燃燒的飛機殘骸中,有一個模糊的人影,正要晃悠悠地從火焰中爬出來。
那身材中等的男性人影,不急不緩地從火焰中走出,他的身上正抖落著余灰和碎裂的軍服布片,只有一只腳套著幾乎完全被熏黑的軍靴的男人,就這樣在黃昏中現身,他的身體是半透明的,明明到處都是燙傷、裂口和疤痕,但是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動容,只是淡漠、僵硬,和失望。
半赤著身子的男性,面目平庸而纖瘦,他就這樣蹲坐在袁曦身前的不遠處,抱著頭,突然猶如孩子一般哭著,四周,還是根本就看不到他的眾多軍醫和瀕死的士兵在忙碌和奔行,而男子卻和四周的情景格格不入,就像他身后那架猶自燃燒的戰斗機一般。
“我……感覺不到……任何東西……哪怕是……死亡……”袁曦聽到,猶如受傷野獸般的男人,發出這樣凄厲的嘶吼,他跪倒在地,身后火焰還在熊熊升騰。
男人渾身上下的傷口都在以肉眼可見的神奇速度愈合。
袁曦看到了男人那張和楊暗年有九層相似的臉。
只是這張臉的右半邊,幾乎完全被火焰燒焦變形,眼珠已經消失無蹤,臉皮被剝下,露出下面的肌肉結構,猙獰而邪惡,讓人只是看到就感到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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