鏤空的雕花窗桕射入一些斑駁細碎的陽光。
淡淡檀香縈繞身側。
正中擺放著一套酸枝幾案,書桌上并有數方寶硯。筆架處擱著粗細不一的毛筆,狼毫獾針,一應俱全。
七尺落地銅鏡,蟠螭紋飾,照容纖毫畢現。一丈珊瑚臥榻,瓊絲錦被,遍繡戲水鴛鴦。
西墻擺放的博古架上,各類藏品琳瑯滿目。北墻懸著一幅滄江春釣圖,上有魯直先生題詞,詩云“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精致,奢華,不計代價。
這便是易行之的房間了。
立于房中,輕撫著那張嶄新的書桌,易行之卻是又想起了以前那張黃花梨的,不免生出幾分惆悵。
既然已回到了家中,那自己現在又該做些什么呢?
練字?懶得磨墨。
習武?家里能學到的武藝早已爛熟于心,再練也很難提高。
看書?無甚新書可看,老翻舊書也沒什么意思。
易行之癱坐在椅子上,皺眉冥思苦想了一陣,忽而啞然失笑。
老張身為管家,莊內諸事需他親力親為,送至房外便已告退。父母外出,去了天州參加武林大會。就連那最嬌憨懶惰的丫鬟小桃,竟然也會幫人曬衣服了。
大家都在各自奔波忙碌著。
似乎,整個山莊中,只有他自己才是最無事可做的那個呢。
“算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先去后山找她吧。”
心下這般一合計,易行之當即站起身,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靈溪山陰,一道飛瀑。
湍流似銀河墜落,又如蛟龍入海般,從懸崖邊傾瀉而下。
那條銀白色的匹練最終摔碎在了山腳水潭旁的巨石上,發出如驚雷般的巨大轟鳴聲。
玉花飛濺,水霧彌漫。午后陽光照耀下,山間時有一道絢爛彩虹若隱若現。
如此瑰麗奇景,又在離楓城極近,本應吸引眾多游人接踵觀賞。
可當年易家先祖所購地契之上,卻是囊括了整座靈溪山。而今雖已改朝換代,但易家每年的賦稅仍是按時上交分文不少,朝廷亦是樂得清閑,倒也并未將其收回。
故而靈溪瀑布縱然風景險絕綺麗,但這地方卻是易家的產業,外人想進也難。
水潭邊,青石上。
一個風姿卓然的背影正束手而立,微仰臻首,觀望著這番絕景。
滿頭青絲,既長且直,及至腰間,便如眼前這道瀑布般傾瀉。
濕氣旺盛,在她的發梢上凝結成了一些細小的水滴,仿若絲綴珠簾。
素白衣裙,纖腰玉帶。山風輕拂間,她衣袂飄舞,仿佛下一刻便要乘風而去似的。
直到看見這個熟悉的背影,易行之那此行伊始起便懸而蕩之的內心,此刻才總算是安穩地落了下來。
似乎還發出了一聲沉悶的響動。
就如同那常年漂泊在外的游子,終于踏上了故土一般。
煙雨山莊很美,生活起居極盡奢侈之能,仆人們也都非常有趣可愛。
母親雖然在家里坐不住,還總愛和自己開玩笑,但著實是一位體貼善良,溫柔和藹的大美人。
父親向來形容灑脫,對自己卻是關懷備至。于大是大非面前更是勇武果敢,實乃一代江湖名俠。
這兩位簡直就是易行之心目中的完美父母,模范夫妻。
但是。
這些東西,終歸不是自己的啊……
他們真正的兒子,其實并未挺過那場大病,七年前便已早早夭折了。
而今還殘留著的,只不過是一具軀殼而已。
那么,不由分說地霸占了這具軀殼的自己,又算是個什么存在呢?
父母那無微不至的呵護,山莊里奢靡高雅的生活,仆人們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