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冬日,天黑得很早。
烏云遮蔽,不見月光。
房內光線很暗,餐桌上已經點起了油燈。
偶有寒風從窗戶縫隙間灌入,把那粒燈花吹得不住搖曳。
明天大概會下點東西吧?就不知是雪還是雨了。易行之盯著那點閃爍不定的光芒,恍惚間有些出神。
“呃,我吃飽啦!”綺羅把碗筷一推,打了個小小的嗝,便湊過腦袋去和易行之的母親說悄悄話了。
“我還是不明白。”易行之的眉頭仍是擰在一起,都快絞成了一個“川”字。
“這么說吧。大乾朝廷無心統御江湖,他們也沒有那個能力。除非肯放空邊塞,把所有軍隊召集回來,挨家挨戶地上門剿滅……當然,這樣做完全得不償失。況且武林門派這種東西,仿佛是那原上野草,割了一茬又長出一茬,根本除之不盡。”易凌搖著折扇,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椅子上,“為了穩坐江山,皇族而今也只能寄希望于這場江湖紛爭能永遠持續下去。最好是斗個兩敗俱傷同歸于盡,那便再也不會有人造反了。”
“可是,就算皇族忌憚中原各大門派,那它兩不相幫不就行了?”易行之瞇著眼睛,又拿起了手邊的筷子,夾了一根青菜到自己碗里,“沒必要刻意去扶持羅天教吧……”
易行之吃飯向來很慢。
如非餓急,那么便永遠是一副細嚼慢咽的模樣。
偏偏他飯量又大,吃得很多。故而經常是一家人都已吃飽歇息,他還一個人捏著筷子,在那慢條斯理地挑揀著殘羹剩飯。
“制衡。”易凝合上雙眼,停頓一陣,才緩緩道出了這兩個字。
“羅天教與中原武林均是皇族的心腹大患。他們希望雙方能一直爭斗內耗,但絕不希望任何一方被徹底滅掉,從而形成一家獨大的局面。所以,哪一方處于弱勢,皇族便會暗中給予幫助。不然你以為,沒有大乾皇族出力,就憑二十年前那形同一片散沙的中原武林,如何能打退掌控了西域諸國資源的羅天教?”
“所以現在是……”易行之兩眼微鼓。
“沒錯。上次入侵中原大敗而歸,羅天教元氣大傷。如今的中原武林卻結成了同盟,欣欣向榮發展迅猛,高手更如雨后春筍般紛紛冒頭,在皇族眼中的威脅早已超過了羅天教。瓊明連弩還只是明面上的東西,誰知道他們暗中還給了羅天教多少好處?”
“這……這是在玩火啊。”易行之放下筷子,開始撓頭,“如此做法,就不怕遭到羅天教或是中原武林的反噬?畢竟江湖人的脾氣,可都不算好的……”
“誰知道?反正他們對這些手段向來樂此不疲,估計玩得還挺開心的。”易行之折扇一合,朝易行之攤了攤手,“皇族希望維持現狀,不愿一家獨大無法處理;羅天教垂涎中原土地已久,做夢都想入主中原武林,但又不敢明目張膽地對大乾王朝動手;三者之間處于一個微妙的平衡關系。李征也是吃準了這一點,才會有恃無恐,由得武林大會上那些三教九流亂來——反正都只是小打小鬧,大家誰也奈何不了誰。如果不是羅天教此番竟然想先拿崇劍門開刀,著實把他嚇了一跳,我估計他連這此武林大會都懶得看。”
“唉……”易行之嘴唇開合一陣,最終卻只是長嘆一聲。
感覺如鯁在喉,這飯倒是再也吃不下去了。
易凌也沒再說話,懶洋洋地靠在了椅背上,閉目養神。
沉思半晌,易行之轉過了頭,卻朝一旁的母親問道“娘,關于羅天教的神子,你了解多少?”
聞言,他娘先是拍了拍綺羅的腦袋,讓她自己去玩,這才轉頭看向了易行之“我當時只能算是邊緣人物,并未涉及神……羅天教的體系核心。但神子據說是羅天在人世間的化身,是羅天教的精神領袖,地位僅次于教主,比四位長老都要。這點我還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