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冷,是相對的。
如果,在冰冷肅靜的家里,空蕩蕩的屋子,花寂恨不得一直窩在被子里,除了會把屁股坐麻比較難受外,哪里舍得下床。
但是,在元許村,祖宅內外,村頭村尾,山上山下,花寂自由自在,無人約束,她跑來跑去,根本想不到“冷”這件事。
大部分時候,吃過早飯,小芋頭會來溜達一圈,找姐姐。
前面幾日,他們瘋玩了幾天。
一次,小芋頭又來。
沒在花寂房里找見,便游游蕩蕩來祖宅里尋。
聽見書房有聲音,小芋頭喊著“大外公”,推開了門。
然后,他看見姐姐已經被埋沒在高高的書畫里,大外公正戴著眼鏡,念念有詞。
這舞文弄墨的畫風完全不在小芋頭的接受范圍內,找了個借口馬上就逃之夭夭了。
很多年以后,每當花寂想起這一幕,都會頗為感慨。
不管到什么時候,不管歷經了怎樣的冤屈,職場受到如何的打擊,生兒育女上做過哪番不太明智的決定,也無法更改許家是書香門第,爺爺許羨卿骨子里是文人的本質。
這些書畫并不值錢,多是梅蘭菊竹,山水石頭。
大多是爺爺不知花了多少時間,從什么地方收集來的國畫月歷,爺爺還買了些白紙做背景,他要花寂一副一副地看,幫著裁剪,然后重新粘貼在白紙上,再由和花寂一同將貼好的畫卷掛滿整個房間。
爺爺戴著老花鏡,還要拿著個放大鏡,他仔仔細細去看這些不是名人之畫的畫,嘴里念念有詞,有時候花寂能聽懂,有時候不太聽得清。
這讓花寂覺得很遺憾,她承認自己從各方面都欠缺了這樣美術的熏陶,她并不是不喜歡,只是她看不出什么內行的門道;
她還少了文化沉淀,無法真正從靈魂上附和爺爺,無法給予爺爺,那種思想有共鳴的快樂。
她只是幸好,幸好不厭煩這些。
所以她才能完全心平氣和地坐下來,一點一點和爺爺一同規整。
有感觸的時候,她誦出什么句子,爺爺也會開心地笑,頻頻點頭。
可如果,如果從小能夠有和爺爺在同屋檐下生活的機會,會不會就多了一種可能,可以得到他老人家的言傳身教,成為有底蘊的人?
花寂很清楚,她這一輩,哥哥姐姐們,書懷太小,講真也看不出來他有什么文人氣質,反正也就只剩下她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孫女,尚有一息文藝氣脈。
只是這“一息”,在花平津和袁萍清拮據的生活狀態里,也是無可能奈何的多余。
所以,這個家族早晚要敗掉吧,花寂很傷感,光耀門楣的人,本身就不可能是花寂。
做完這些事,清凈的時候,花寂也自己到處走,摸著老舊的木質宅院骨架,踏著吱吱呀呀的樓梯,樓上還要一些房間上著長方形的古裝鎖,落滿灰塵,強行推開,露出縫隙,里面亂糟糟,昏昏暗暗,久無人居的荒涼,和過年的氣氛完全不同。
花寂并不害怕。
因為祖宅對花寂來說,還有另一番記憶。
其實,許家祖宅最開始,并不是屬于許羨卿一個人。
一脈相連下,還要其他分支的后輩也住在這里。
花寂的腦海里,一直記得一雙姐妹,即使記不清長相,但她記得她們被喚作“紅蘭,紅梅。”
紅蘭紅梅誰是姐姐誰是妹妹,花寂都壓根沒印象。
有人說,我們很快會丟失5歲以下,3歲左右的記憶。
可是花寂分明記得,在她那么那么小,暑期被爸爸帶來度假的時候,紅蘭紅梅姐姐對自己的照顧。
她還記得她自己爬上來,一邊爬一邊學大人那樣喊,“紅蘭紅梅”,她站在這高高的門檻,紅蘭紅梅一前一后扶著她,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