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渠乾歸站在蕭關城頭,望著白馬鐵騎悠哉悠哉的停在弓箭射不到的安全地帶,隨即散亂了陣型,騎兵紛紛卸甲坐地,放開韁繩,任由戰馬隨意的吃草和飲水,絲毫不把盧水胡放在眼里。他的雙手緊緊抓著女墻,臉上感覺到火辣辣的疼,目光幾欲噴出火來——那歡騰的奔跑著的馬蹄,揚起和落地的每一下起伏,都是朱睿的蔑視和羞辱,狠狠踐踏著沮渠氏的尊嚴和榮耀!
守將胡稼怒而請戰,道:“將軍,朱睿欺人太甚,我愿率五百兵馬,定取朱睿的人頭獻上!”
其他偏將校尉也受不了楚軍的狂妄,跟著胡稼要求請戰殺敵。沮渠乾歸牢牢記著出發前溫子攸給他說的話:朱睿騎兵前來,兵力不足,又不善攻城,只能使詐誘我軍出關,將軍切莫上當,須嚴令眾將固守關隘,示弱以驕敵,待楚軍師疲氣竭,再用夜色為遮掩,趁敵不備,出關襲擊,則大局可定。
“閉嘴!你們仔細看,關前散亂的戰馬有多少匹?”
胡稼探著脖子看了一會,道:“七八百匹總是有的……”
“白馬鐵騎是楚軍里少有的配備一人雙馬的騎兵,如果說這里有一千匹,那另外千匹在哪里?”
“這個……”胡稼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道:“將軍的意思,朱睿還有伏兵?”
“不錯!”沮渠乾歸的視線越過關前數里的平整谷地,再往南去五里,是都盧山,山的拐角會不會藏著伏兵?
雖然看不見,但肯定有!
“可白馬鐵騎只有千余人……”
“你敢保證眼前這些人是真正的白馬鐵騎?”
“啊?”
“朱睿劫掠數郡,收編一些郡縣兵夾雜在里面冒充白馬鐵騎不是難事,若我估計無誤,他至少還有五百精銳騎兵藏在都盧山后的山坳里,只等你們這些蠢豬帶兵出關,再佯敗退走,引入伏擊圈后割了你們的腦袋請功!”
盧水胡是雇傭兵出身,和那些只知道揮舞著馬刀嗷嗷沖的胡人不太一樣,他們打仗會動腦子,沮渠乾歸的推斷不僅符合邏輯,而且也符合大家普遍的對朱智那個老狐貍的認知——朱睿既然是朱家的人,深得朱智的真傳,這般詭詐用謀,正是他的手段。
“將軍英明!”
胡稼做恍然狀,道:“幸得將軍識破了朱睿的計策,否則節下們吃虧事小,失了蕭關可就事大了?!?
“聽聞那朱睿用兵了得,縱橫數郡,打了十幾仗,還沒敗過,這次倒要讓他好好見識見識我家將軍的厲害!”
“朱睿只是啖狗糞的豎子,焉敢和將軍相比?”
“對對,論統兵,論兵略,論廝殺,無不是將軍更勝一籌!”
“朱睿小兒,今日死在蕭關!”
眾人頌詞如潮,馬屁翻涌,沮渠乾歸心中得意,不由自主的腰桿挺拔,暗暗思忖是不是得給自己勇將的名聲再加一個智將的前綴?卻忘了能有這樣的見識,全仰仗溫子攸的提點。
人貴自知,無自知則必定自辱!
見關內不為所動,關外的楚軍開始破口大罵,各種江東詈言層出不窮,好幾次沮渠乾歸都被罵的心態崩了,差點不管不顧的帶兵出關和朱睿決戰。就這樣僵持了幾個時辰,等到太陽西斜,楚軍放棄了誘敵,果真有五百鐵騎從都盧山后轉了出來,之前那些脫甲散坐的部曲也重新披甲,收攏戰馬,在關前安營扎寨。
這下可好,沮渠乾歸料事如神,從胡稼起,眾人又是一波連環馬屁。他也逐漸的得意忘形,失卻了謹慎之心,再聽胡稼獻計:“朱睿白日想要詐將軍出關,可將軍不為所動,朱??隙ㄒ詾槲覀兡懶∏討?,加上楚軍遠道而來,人馬疲憊,今夜防守不會太嚴密。以節下拙見,不如趁夜色掩殺過去,端了楚軍的大營……”
沮渠乾歸奇怪的打量胡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