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瞼低垂,道“我生性不愛食肉,別說沒見過什么鹿脯,就是偷來又有何用?”
“呸!身上一文錢沒有的窮狗還想吃肉?”竇棄惡狠狠的吐出一口濃痰,道“我看你不是不吃,而是吃不起,所以才打阿爺鹿脯的主意!”
要說罵人的臟話,現(xiàn)在的人跟后世不能比,說來說去都是那幾個詞,尤其以“狗”及其衍生品最為流行,出現(xiàn)的頻率極高。
“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沒有一文錢?”
竇棄愣了下神,一時沒聽清楚,瞪著眼睛道“誰在說話?”
徐佑往前走了一步, 竇棄打量一下徐佑,皺眉道“你是什么人?”
“同是南來北往的羈旅中人。”
一聽也是外郡的,竇棄防范之心立去,不屑道“站一邊去,沒你說話的份。”
“任俠放蕩,不修行業(yè),一無安身之術(shù),二無立身之本,要是你都能在此侃侃其談,我想,我也該有說話的權(quán)利。”
竇棄鼻頭一跳,那顆黑痣似乎要從肉里面飛出來一樣,盯著徐佑獰笑道“若是存心找死,先找人寫好家書,免得做了異鄉(xiāng)鬼,還連累你家中妻兒掛念!”
徐佑笑道“好大的口氣,至賓樓是你開的不成?”
竇棄神色一變,眼中似乎隱藏著什么,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道“哼,至賓樓……那又怎樣,你還能整日不出門不成?”
“那是以后的事了,咱們不妨先說說眼前。你既然說自己不是欺壓良善的人,又肯細說原由請眾人公斷,那請問一句,你是如何知道他身上沒有一文錢的?”
竇棄鼻子朝天的一嗤,道“我就是知道!”
徐佑等的就是他這一句,走到中間,抱手團團一拜,道“諸位請看,這位郎君的衣著雖然不是上等的錦緞,但也是做工極細的絲綿,而且能住到客舍之內(nèi),哪里是囊中羞澀的襤褸之人?”
見眾人都陷入思考當中,徐佑不給竇棄說話的機會,又道“想要知道他身上有無錢財,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趁他不在時偷翻他的包裹。竇郎君,你說是不是?”
竇棄沒想到僅僅只言片語,自己反倒變成了偷竊之人,立刻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拳頭握的啪啪作響,兇相畢露,道“狗輩,你們一伙的吧?”
徐佑自然不會不顧自身安危強出頭,他之所以插話,是因為看到左彣已經(jīng)從外面回來,正站在身后四五步的距離。并且他隱約感覺到這件事另有蹊蹺,要是袖手旁觀的話,這個被誣賴偷了鹿脯的人,說不定會下場極慘。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不是偽善,而是人生在世,該守住的,也該有的一點仁心!
眼看竇棄就要出手,自徐佑搭腔之后一直沒有做聲的那人突然拉住他的手后退了兩步,抬起頭,一直藏在眼瞼后的雙眸露了出來。這是怎樣一雙眼睛啊,明凈如墨石的瞳孔中閃爍著深邃不見的幽光,卻又偏偏夾雜著大漠黃沙的滄桑和恒遠,一層層,一團團,包含著無盡的神秘和讀之不盡的故事,讓人忍不住想陷入進去,探究其萬一。
他對徐佑感激一笑,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脫去了身上的襟袍,往地上一扔,坦然道“這是前日剛作的衣服,價值五百錢,足夠抵價你的鹿脯了,拿去吧!”
竇棄眼睛看都不看地上的衣服,冷冷道“知道我的鹿脯哪來的嗎?那可是揚州治杜祭酒于天云山偶遇通體雪白的神鹿,取其左項肉做成此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吃下即可成仙。我不知用了多少心思,才求來這一塊,你這件破衣服,賠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