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立刻贊道“微之真是良師益友,所見所知,我望塵莫及。前些時日,聽你遷想妙得之論,還以為微之是出塵之逸士。今日聽了從寬從嚴之說,才知微之也是入世之賢者。”
徐佑急苦笑道“胡言亂語罷了,飛卿折煞我了!”
兩人在這邊卿卿我我,鮑熙的眸子里卻掠過一道難以遏制的驚訝。要知道這個時代連主掌刑名的官吏也未必精通律法,更別說像徐佑這種出身于門閥世族的貴人們。他見識如此廣泛,實在跟那個傳聞中任性妄為的紈绔子弟大大的不同。
義興徐氏,百年豪族,果然厲害之極!
鮑熙突然問道“徐郎君,若依你之見,此案該當(dāng)如何處置?”
既然開了頭,徐佑也就不再藏拙,冷然道“仇羊皮賣女葬母,處一歲刑,頗為妥當(dāng)。至于李冬,他轉(zhuǎn)賣給梁青時,沒有告知仇三的真實情況,若是梁青以為仇三是真奴婢,更或轉(zhuǎn)賣,因此流漂,罔知所在,家人追贖,求訪無處,永沉賤隸,無復(fù)良期。按其罪狀,與掠無異。且法嚴而奸易息,政寬而民多犯,水火之喻,先典明文。李冬,處死可也!”
無論前世今生,徐佑最恨人販,他出身貧賤,孤苦無依,幼年時在孤兒院的玩伴,多有人被轉(zhuǎn)賣而不知所蹤,可當(dāng)時法律對人販處置過輕,難以形成震懾力,所以針對楚國的死刑,如何能不支持?
鮑熙凝視徐佑良久,轉(zhuǎn)頭望向顧允,道“徐郎君所言,正是我的意見。今謂買人親屬而復(fù)決賣,不告前人良狀由緒,處同掠罪。李冬,判絞刑!”
顧允沉思了片刻,定下了決心,道“依兩位之言,明日升堂,裁定此案!”
徐佑突然起身,對著顧允一揖,道“佑尚有一事,請飛卿上書朝廷,以為永世之定法!”
顧允見徐佑說的鄭重,臉色一正,道“微之請說!”
“據(jù)李縣丞所言,五服相賣,皆有明條,買者之罪,卻律所不載。我以為治本之法,不在流,不在歲刑,更不在絞死,而在讓掠人良者,無處可賣,無人敢買,此消彼長,自然掠人者日少!今買者如李冬,若是不轉(zhuǎn)賣他人,又隱瞞情狀,按律只能無罪釋放,如此刑罰,不動皮毛,不傷筋骨,如何禁的住人性之惡?所以請飛卿上書,今后不僅賣者重罪,買良者亦是同犯,且不以隨從論!”
顧允走到徐佑身前,一揖到地,允諾道“傾我舉族之力,必令朝廷通過此議!微之良善之心,足為萬世表率,允為那些流漂異處的可憐人,謝過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