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
西洲在何處?兩漿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桕樹。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十艘輕舸抵達岸邊,在山腳下的渡口依次停靠。不等船停穩,船工麻利的躍下去,卷起縛褲的褲腿,涉水上岸,將繩子拴在凸起的短粗木樁上。
“沒有跳板嗎?”白承天問道。
船工搖搖頭,道“輕舸狹小,沒安跳板,郎君們小心點,別掉到水里了。”
船頭離岸邊還有一點距離,徐佑畢竟是習武之人,身手敏捷,先跳下船,然后扶著張墨、白承天、陳謙依次下來,等到紀英,他拱了拱手,道“不勞大駕,我自己來!”
下了船,紀英獨自走到前面,徐佑知道他心存芥蒂,也不為意,和張墨并肩立在岸邊,山道崎嶇,青石蜿蜒向上,又被搖曳的竹海掩蓋了痕跡,不知深淺高低,正要商議是不是馬上起行。身后傳來嘈雜人聲,有一人高聲道“讓開,讓開!”
徐佑轉身,避往道左,張墨閃避不及,竟被人撞了肩頭。他是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踉蹌后退幾步,身子側仰,要不是徐佑一把拉住,差點要栽倒湖水中去。
這一行七人,正是坐在右側輕舸上的士族子弟,他們非但不道歉,反而顧笑之間,準備拾階上山。
徐佑還沒來得及說話,紀英攔住了他們,高聲道“且慢!”
走在最前的男子停下腳步,愕然望著紀英,似乎難以相信有人敢擋住他的路,面帶疑問,,道“你叫我?”
張墨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忙拉住了紀英,想要息事寧人,低聲道“今日雅集,不要生事!”
紀英凌然不懼,甩開張墨的手,道“讀圣賢書,自然要管不平事。你們撞了人,休想一走了之,必須給張郎君道歉!”
“道歉?”那男子和左右對視一眼,然后哄然大笑,道“我等著急上山,沒空跟你聒噪,快快讓開,免得誤了雅集的時辰。”
徐佑冷眼旁觀,此地位于孤山西側,除了四十七名士子和十名船工,再看不到別人。這男子估計也知道大中正、顧允、諸名士和其他高門子弟早已登上了山頂,所以肆無忌憚,不再那么注重言行舉止。否則的話,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如此粗鄙,傳到大中正耳中,今生定品無望。
“不讓!”
紀英臉色通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緊張。張墨現在也不好再勸,畢竟別人為他出頭,一味示好,顯得羸弱無能。何況他是已經定品的人,此次前來雅集,若是能升品更好,不能升,以他的學識至少也不會被降品。所以無欲則剛,不想連累紀英,拉住他的手臂,自己站到最前,正色道“胡郎君,我跟文錦郎君是舊識,若他在這里,見你如此跋扈,定會惱怒!”
男子呆了呆,道“你跟我大兄認得?”
“不錯,在下諸暨張墨,跟文錦兄是詩書之交。”
“啊?張墨?”
“原來他就是張墨!”
“五色龍鸞……”
“奇怪,他早就定品了,今日怎么還同你我一般,要忍受寒風和顛簸來漫流橫渡呢?”
“這你就不知了,張旦張晨生今日也來參加雅集,他可是張氏的心頭肉,肯定走段家橋上的山……”
“原來如此……聽聞張不疑和張晨生乃一母同胞,卻命不同,可惜可嘆……”
“這只是其一。其二,張墨兩年前定的八品,也就是下中,只比下下好一點,想從段家橋登山是可以的,可你們知道,陸氏那群人向來不服張墨的才名,絕對會嘲諷于他,要是我也寧肯坐船,不去受辱。”
一眾人議論紛紛,徐佑聽的模糊,卻也不像之前那樣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