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安休明現在是不是連睡覺都不穩?”
金陵,顯陽宮。
安休明何止是睡覺不安穩,他現在看著身邊的宮女和宦者,仿佛全有悖逆之心,因此敕令凡入睡后,御榻七尺之內不許近人。稱孤道寡,無人可信,他連皇后都不再見,衡陽王安休遠雖然可以夤夜入宮,可覲見時宮內侍衛林立,刀斧在手,虎視眈眈,那架勢讓衡陽王暗自心驚,從此哪怕十萬火急,也不再夜里進宮。
唯獨一人例外,神師魚道真,安休明為她在臺城里新造元妙觀,可以不必通稟,直入寢宮。宮人們私底下議論,早把魚道真當成了后宮之主,王皇后就算沒有此次王篙王平的牽累,也已經失去了寵愛,空有虛名罷了。
“南陽王在獄中可認罪了么?”這夜安休明大發雷霆之怒,身邊伺候的宮女被斬了三人,其他人如驚弓之鳥,戰戰兢兢,唯恐下一個就輪到了自己。
魚道真輕輕的為安休明揉捏肩頭,妖媚的臉龐透著幾分冷峭的寒意,道“他怎么會認罪?可從王府里搜出來的書信是鐵證,表明他和那群叛賊確實有聯絡,這就足夠了!”
“逆賊,逆賊!”安休明抬腳踢翻了案幾,怒不可遏,道“你說我對他怎樣?當年和我爭太子位,我既往不咎,賞他,重用他,每事優給,而終不知恩,他就是這么報答我的嗎?”
“蜂蠆有毒,豺狼反噬,主上仁心,可耐不住費成昌之輩日日蠱惑。今南陽王犯上之跡既彰,反噬之情已著,饒他活命,只會徒留禍患。”
安休明臉色陰沉,好一會才到“殺他也非易事……”
“主上擔憂庾朓反對?”魚道真的玉手悄然沒入龍袍深處,吃吃笑道“蕭勛奇想讓不見了蹤影的女兒當皇后,庾朓急得的都要跳腳了,主上正好可以答應庾朓,殺了安休鑠,不讓蕭氏女郎入宮。而對蕭勛奇則說由于庾朓堅決不允,故而難以和蕭氏結親……”
安休明閉著眼,仰著頭,露出舒服的神色,不一會發出低沉的吼聲,伴隨著的還有一道殺氣騰騰的旨意,道“來人,賜南陽王勿念酒。”
宮中御賜的毒酒取名勿念,頗有黑色幽默的味道,侍衛領旨而出,魚道真摟著安休明脖子,坐到腿上,手指捻著發梢,道“南陽王不足慮,可慮者,是那群心不死的禿驢!”
“嗯?”
“竺法深和他那幾十個徒子徒孫,看著不成氣候,但天下二十二州的僧人何止數十萬?竺道融身死之后,其他僧人并不服膺主上,私下里串聯密謀,早晚要造反生事。”
安休明和竺道融斗法多年,對僧人深惡痛絕,要不也不會在金陵之變的當夜屠了本無寺。佛門各宗自此后閉門隱居,絕不干涉政事,也不傳道授法,擺出雌伏歸順的可憐模樣,沒想到背后竟然還在意圖謀逆。
找死!
安休明抓住魚道真的玉手,放到唇邊輕輕嗅著,道“神師覺得該怎么對付佛門?”
“主上又是怎么對付那些謀反的士族?”
“盡滅其門!”
“佛門亦可!”
安休明一驚,抬頭望著魚道真,見她玉容淡漠,不像是說笑,眉心凝重,道“你的意思是?”
“主上,佛自西來,本是胡教,憑邪法而立足上國,不知感恩濟益,反而大興土木,封山占水,僧人不事勞作,取民脂膏而豪富,聚天下銅鑄金身,寸絹不輸官府,升米不進公倉,家休大小之調,門停強弱之丁,甚或蠱惑圣聽,玩弄權柄,欲謀廢立,其心當誅。我聽聞寺廟之中無不暗藏刀兵,習武者眾,四海承平,那又是何居心呢?今若主上滅之,令逃課之黨,普樂輸租;避役之曹,恒忻效力。則求兵于僧眾之間,取地于塔廟之下,此乃強國富民之策。主上用之,可為千古圣明君主!”
魚道真的聲音如同仙音妙樂,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