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徐佑說的輕松,可真的要給山宗收尾并不是容易的事。一萬多名手無寸鐵的戰俘被殺,且全部扔進了玄武湖——這是皇家用來訓練水師的演武場所,這樣簡單粗暴,根本是在打安氏的臉,況且玄武湖又緊挨著樂游苑,直通城內的各大水系,尸體泡爛了,引發疫情怎么辦?
可屁股該擦還是得擦,徐佑知道山宗的心思,這是為了給他出氣,搶著先把臟活給干了,這樣的手下要是不好好罩著,以后誰還敢跟你混?當老大沒那么容易。
“去,把尸體都撈出來,湖里的沉船也弄干凈,堵住往樂游苑去的水道……你這個豬腦子,只顧著殺的時候痛快,不想想善后起來會有多么的麻煩?”
山宗賠著笑,道“撈出來是燒了、埋了?還是就地筑個京觀?節下愚鈍,請郎君明示才好!”
旁邊的鳳東山瞧得目瞪口呆,山宗這些年為了整合溟海盜,殺人無數,喜怒不形于色,自少海以南,率數萬亡命之徒縱橫數千里的海域,稱霸一方,過往海商稱之為海閻王,而不敢直呼其名,那是何等的威風?
可在徐佑面前,乖巧的就像是端茶遞水的丫鬟,前后反差也太大了點。
“京觀?你還想筑京觀?”徐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手里的馬鞭指著他的婢子,道“來來了,你干脆把我的腦袋也取了,筑你的京觀去,省的主上動手。”
山宗躬著腰,訕訕的道“懂了懂了,我這就找個地把尸首都給燒了,骨灰撒到長江里,也算是個好歸宿!”
徐佑瞪了他一眼,吩咐道“記住,你暫時率部留在玄武湖,牢牢控制入江口,除我將令,不受任何人節制!等我見過主上,擇機會召你陛見。”
山宗點頭表示明白,送別時問道“清明呢?這么多年未見,倒是有點想念他那張死人臉了。這次沒跟著郎君嗎?”
徐佑翻身上馬,目光遙望遠處,道“他有他的事……山宗,不要以為戰爭已經結束,其實,你死我活的戰斗才剛剛開始!提高警惕,金陵的水,不比溟海來得清淺。”
回到臺城,檀孝祖已經掃蕩完畢,都城內外各處要道皆駐兵把守,各王公貴戚,各朝臣百官,諸臺閣府庫,由張槐的平江軍負責看管,整座城處在嚴密的監控當中。然后由安子尚領著袁燦安排相關的儀式,徐佑返回秣陵,迎接安休林入京。
浩浩蕩蕩的車輦緩緩行駛,安休林召徐佑入鑾駕陪同,問起安休明,得知被徐佑手刃于含章殿,嘆了口氣,道“沒想安氏弄至如此!”
旁邊的徐舜華嗤笑道“怎么?要不是七弟殺了他,你進城之后還要給他封王不成?”
安休林忙道“我哪里有責怪七弟,只是感慨……”
徐佑神色凝重,突然跪了下來,道“臣死罪!”
安休林跺了下腳,道“七弟別往心里去,快快起身。大兄咎由自取,國法容不下他,你替我擔了干系和罵名,為兄豈能不知?”
“殺偽帝,臣心底無私,愿受天下和史筆詰責。可是幽都軍在玄武湖大敗沈氏后,由于兵力不足,恐生反復,將那一萬多個俘虜盡數砍了腦袋,導致湖水盡赤,或會污了樂游苑的水……這是臣顧慮不夠周全,幽都軍原是溟海盜歸順而來,散漫慣了,識見也不足,不懂朝廷穩定局勢的大略。若是引起朝野非議,臣愿就此去職,回錢塘專心操持玄機書院,也免得陛下為難。”
安休林聽聞幽都軍在玄武湖殺了一萬多俘虜,瞬間變了臉色。雙方交戰至今,不管傷亡再重,可只要投降,從無殺俘的先例。畢竟同根同種,說的直白點,這只是安氏的內斗,不是對抗異族的抗爭,于這些大頭兵們關系不大,屠戮殆盡,尤其徐佑和沈氏有私仇,實在無法向天下和臣民交代。
可一聽到徐佑要辭官回錢塘,安休林騰的站起,急道;“萬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