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引龍虎旗，歌鐘昔追攀。擊筑落高月，投壺破愁顏。

戰(zhàn)場上，兵戎猙獰，刀刃長槍相見，硝煙漫天唯有馬革裹尸還。軍帳內(nèi)，殘杯冷炙血條肉屑，老弱病殘倚帳邊而暝，邊上狼煙四起。

此時正值煙柳之月的正陽國內(nèi)儼然一片太平盛世之貌，世家府邸內(nèi)已是一片暖暖春意，秀女著春衣鬢春花。枝頭紅杏鬧哄哄地冒出了頭，幾只黃鸝鳴翠柳正嘰嘰喳喳地吵著，與那柔軟的柳枝上上躥下跳，仿佛嘴角邊都銜著天邊的春彩。

倆方不過相隔數(shù)萬之里，卻儼然是天上人間與人間煉獄之別。

寒風(fēng)掀開早已臟污不堪的羊皮毛氈，從里頭走出一個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唯獨頭上頂了九個戒疤的小和尚。

“將軍，大招告捷，不日我們便可回京奉旨。”一身黑甲的男人大步流星掀開緊閉的厚重氈簾，滿是傷疤的臉上都掩飾不住其色彩。

“嗯。”正埋頭案幾上書寫名單的清瘦少年抬起一對如陰鷲似的目光直掃而過，隨即又淡淡的垂下眼簾道；“吩咐下去，厚待逝者家人，妥當(dāng)安葬。”

“喏。”等人離開帳篷后，少年心中大石終于落下，下一瞬，疲倦感鋪天蓋地的襲來，恍惚之間，她仿佛看見了早年離京時，盛放在那處破落小院的夭夭碧桃花樹下的青衣少年，仿佛跨越了好多年的時光正在朝她招手。

軍帳外外的眾將士開始為離別做最后的送別，縫制死去的將士尸首，寄回去給陣亡死者家人的撫恤金。若是家中無所依或是只留一子一女或一妻之家則會為其妥善安排，或是撫養(yǎng)其子女靜待成年，這應(yīng)當(dāng)是正陽國一特色，免了戰(zhàn)場廝殺將士后方所擔(dān)憂之惑。

等到了夜間，各地燃起高高篝火，身著白色大袍臉涂彩繪，頭簪羽毛的巫者則是圍在死去之人轉(zhuǎn)身搖著鈴鐺又跳又唱，意為招魂。

唱的是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千里之外的金陵城內(nèi)，絲毫未受半分影響。

一叢千朵壓闌干，翦碎紅綃卻作團。風(fēng)裊舞腰香不盡。露銷妝臉淚新干。薔薇帶刺攀應(yīng)懶，菡萏生泥玩亦難。

今年六月酷暑官道上隨地可見背著包裹，或是牽著毛驢，騎著馬上路的年輕學(xué)子，條件好一點的多為乘馬車而坐或是水流之道，要么是早到長安，要么就是城鎮(zhèn)鄉(xiāng)近，等天涼時好上路。

唯獨家貧路遠者早早背著書囊背井離鄉(xiāng)，或是想一路邊游山玩水邊溫書之輩。

“你說我們這樣子走，大概還有多久才能到金陵，我感覺我的腿都快要不屬于我了，還有這老天爺都旱了這么久，怎的都不見滴幾滴眼淚下來。”不少家境貧寒或是離京遠的書生早提前一個多月背著包袱，告別父老鄉(xiāng)親上了路，路上也有瞧見不少和他一樣的書生，三三兩兩在一起搭上了話。

大多是在談?wù)撟约簽楣俦ж摶蚴瞧渌杂校凑艘欢啵瑹狒[有了矛盾摩擦自然也會出現(xiàn)，可這些情況大多是在少算，畢竟現(xiàn)在最起碼的都放在了即將不遠到來的秋闈之上。

秋闈明三年一輪，若是你今朝錯過了，再來，需得等三年。

現(xiàn)如今正陽國治安很好，加上鎮(zhèn)守邊境倆年之久的大軍得勝歸朝，聽說不日達京。官路小道上少有打家劫舍之盜，若是有，也早早被官府派人剿了，十不存一，剩下一鍋端。一路上倒跟游山玩水差不多，不時詩性大發(fā)美喻大好江山一句，只不好今年的夏季好似格外炎熱，就連河畔處的楊柳枝都蔫蔫的無甚打彩。

每日間都頭頂烈日汗流浹背，吐著舌頭背著書囊苦哈哈的趕路，還有擔(dān)心萬一晚上找不到住的地方露宿荒郊野外又恰逢下雨，又當(dāng)如何是好。哪里來的那么多詩性大發(fā)，多的是苦中作樂之輩。

“還早著，如果我們腳程快一點，大概一個月左右總會到的，說不定我們還能有幸親眼看見何大將軍得勝歸來搬師回朝的壯闊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