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困在這瓊樓高閣已不知多少年月,妝鏡中的那個女子垂老不已,不會再有人被她傾倒、為她癡迷。
我終日臥在塌上,眼看日起日落,泛黃柔色的云霞、雀回雁歸的竊語……終不過是鏡花水月。
不過支撐著我活下去的,便是要看到他們痛不欲生的樣子,這樣的信念如同木偶的支架,支起我薄弱和殘破的靈魂。
侍奉我的女婢告訴我,劉妻終不忍痛苦自盡了。這一日,我比過往要舒心,她曾惡毒詛咒阿蘇,如今終于嘗盡了苦頭。
她有這樣的結果,我很滿意。深夜的時候,劉暮師帶著解藥回來,不過還是晚了一步,他的發妻早就躺在了靈堂之上。我笑著將他們的這些陰差陽錯納入眼中,仿佛這樣,就替了我自己出了口惡氣。
他很痛苦,守著靈堂幾天幾夜,不吃不喝。他的深情讓府中諸人感慨萬千、觸動淚目。
浪子回頭,太可笑了,世人終究是忘性太大,他一個又一個的妾室,他為了得到我殺害了阿蘇,他也曾說過滅妻的妄言……
這些我都不會忘了,如果沒有他,我和阿蘇如今已經成親,過著相濡以沫、細水流長的時日。每每思及,對他的痛恨便深一分。
這幾日我睡得很安心,他們的痛苦皆化作了安撫我的靈丹妙藥。瓊樓高閣,冷寒不已,我拖著身子吃力地關起窗戶,寒意減輕了幾分。
這時劉暮師推開房門,打碎了門邊的青瓷花瓶。他怒氣沖沖,面容上是悲戚和怒意交加。
他二話不說掐中我的咽喉,我吃痛,隨機被他拽著抵在墻上。他使的力氣很大毫不留情,不過頃刻間我已經喘不過氣來,腦子也開始暈乎。
不過任他使勁,我毫不反抗,像一個死人般忍著受著。若是現下我能死了,是解脫,他余生之痛苦才剛剛開始,想到此心中又有難言的興奮。
“你怎么會變成這樣……”他嗔目欲裂。我回他冷冷一笑,看著他如同看著死人一般。他也嘗到了和我一樣的痛苦,以后也會活得像個死人一樣。
“她是無辜的……你可以害我,為什么要對她下手……”
我覺得他可笑。
他見我這般不懼生死一如六識全無的木偶,松開手將我狠狠摔在地上。
“為什么死的不是你……”
“同樣是中毒,你卻還能活著……”眼波似一灘死水。他緩緩道著:“你以前單純善良,從不會做這些?!?
他悔恨不已,悔自己錯過了愛自己的妻子,恨我一步步變成了瘋子。
我終于明白,原來中了毒的是我。我和阿蘇一步步得被他們操控,被他們玩弄于鼓掌之間。
我還是沒有死,他明白,死是解脫,他想我永生都得不到解脫。
“無情有恨何人覺,
月曉風清欲墮時……”
窗外隔著樓閣,紅蓮開了滿池,我的思緒又被拉到長久之外。我梳著參白的發絲,這時身子骨又隱隱作痛。
撥開妝臺上的小香盅,我撒下香料,不一會兒幽香使我忘記了周身的疼痛。
銅鏡上映著一個人。
我轉身望去,看見了阿蘇站在面前。我欣喜若狂,鼻子一酸,再細細望著這人,肯定了他就是阿蘇,身子不受控制抱緊了他。
“姐姐……”
聽到他的聲音,心安定下來。
暮色漸起,金黃色的光從窗臺上灑了進來,撲在我面上。躺在他懷中,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熟悉又陌生,我不禁道著時光苦短。
他笑了笑說:“以后我都會陪著你,不會苦不會短……”他輕撫著我的頭發,指尖挑起白了一半的發絲,目露哀思。
我嘆了嘆氣,叫他莫要嘲笑我,他聽我的話,只說著寬慰我的言語。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