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林嘯答話,瞿式耜緩緩起身,負手踱至后窗,悲聲吟道
“秋風起兮佳景時,吳江水兮鱸魚肥,三千里兮……家未歸,恨難得兮……仰天……”
最后一字尚未吟完,竟然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瞿玄銷聽得動靜,趕緊奔進來輕輕扶住,低聲道“父親,您累了,進屋歇息一會吧?”
當下一邊攙扶老父進臥室一邊給林嘯使了一個眼色,林嘯連忙起身告辭。
瞿玄銷送出門外,一臉歉意的道“林大人見諒,家父離家日久,又多喝了幾杯,以致……”
林嘯連連拱拱手“在下明白……明白。”
說完,牽著赤驥馬轉身就走。
他不想讓瞿玄銷看到,其實他的眼淚已在眼眶打轉,剛轉身便噴薄而出……
……
辭別瞿玄銷后,林嘯打馬回營,一路上默默咀嚼著瞿式耜的話,被其勾起的思鄉之情使他神情恍惚。
一路沉思一路走,眼看快到城門了,不知怎么的竟走錯了路,兜到了一個集市。
集市街道一側,與城墻之間的一塊空地上搭建起了一大片草棚,里面黑壓壓擠滿了衣衫襤褸的饑民,人聲嘈雜,不時夾雜數聲嬰兒的啼哭和母親的輕哄聲,遠處還間或傳來男人的叱罵聲和女人的哭叫聲。
還有許多擠不進草棚的饑民,無論男女老幼紛紛席地坐臥在草棚外,占據了半條街道,甚至有直接坐在街道對面店鋪門前的,神情木然地望著路人經過。
林嘯見狀趕緊下馬,牽著赤驥馬小心翼翼地一路緩緩穿街前行。
前面是個街角,轉過街角就出了集市,高高的城門樓子就在不遠處了。
剛拐過街角,忽然聽到一個帶著顫音的稚嫩女聲
“老爺,求求您行行好,再多給一點吧!三百文實在不夠啊……”
“你這賤人,竟然如此不識抬舉,若不是我家老爺開恩,看有誰會來買你?”
林嘯聞言踮腳望去,只見不遠處一群破衣爛衫的人圍成了一個圈,中間袖手站著一個身穿簇新棉衣、頭戴圓頂棉帽的中年男子,說話的是他身后跟著的一名隨從模樣的大漢。
“老爺,求求您再開開恩吧,三百文實在不夠我家爹爹下葬的呀,您再給加一點吧……”
“……只要爹爹能夠安葬,您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自會當牛做馬來報答您的……”那女的帶著明顯的哀求聲。
“是呀,胡老爺您就行行好,再多給點吧,好歹讓這姑娘給她的父親下葬了啊。”
旁邊有袖手圍觀的難民也在愁眉苦臉地幫忙懇求。
“你這廝,說得倒是輕巧,這年頭兵荒馬亂的,三百文還嫌少?有錢你就買下,沒錢你啰嗦個屁!”那中年男尖聲叱道。
林嘯把馬韁系在路邊一根木樁上,擠過人群來到近前,只見人圈中一個小姑娘雙膝跪地,身上只穿了一身破舊單衣,頭上卻插著一根草標,她的身旁躺著草席卷裹著的一具尸體。
這是個十五六歲模樣瘦骨伶仃的女孩,一張蒼白的臉略顯骯臟,皮泡臉腫,一雙眼睛已經哭腫。
她身前站著的那個中年男子身材干瘦,長臉細眼,身上穿的新衣服在周圍衣衫襤褸饑民中顯得特別惹眼,他身后那隨從卻長得五大三粗,一臉的橫肉,大臉盤上五官卻長得很奇怪,明顯擠在了一起,乍一看就像個肉粽子。
只見那長臉男子神情傲慢地道“加一文都不成,賣不賣?不賣老爺我走了,餓死你個賤貨。”
周圍的饑民見他言行驕橫,紛紛怒目而視,指指戳戳,卻敢怒不敢言,無人再敢開腔。
“這位姑娘,敢問需要多少錢才夠安葬你的父親?”
林嘯忍不住上前,開口問道。
那姑娘見到林嘯雖然身穿的是單衣,卻也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