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輕云小時候,老爹還在,家里挺威風的,每天都叔叔阿姨到家里來打牌玩。
他就站在旁邊看,觀戰的次數一多,就發現這些玩意兒其實就是個概率問題,數學好的人牌技多半都不錯。
本省人都喜歡打牌,因為賭博傾家蕩產、父子失和、夫妻反目的事多了。
宋輕云有輕微的道德潔癖,對這種事很反感。
參加工作之后,無論同事和朋友怎么勸,都推說不會、沒興趣。
不會是假,沒興趣是真。
坐上牌桌,通過簡單的記憶和推測,對手手里有什么牌,他都能猜個七八不離十,這種單向透明的牌局沒有絲毫的挑戰性,自然是沒意思得很。
再說了,一場牌怎么也得坐上四個小時,你腰不酸嗎?有這四個小時,你打打游戲,刷刷視頻,看,他不快樂嗎?
邁著輕快的步伐走了一里路,就看到路邊立著一臉關切的老黃。
他沒有回家,一直等在這里,見到宋輕云就問:“宋書記,怎么樣了?”
宋輕云大概把剛才的情形同他說了一遍,然后把贏的錢遞給老黃:“那三千塊錢還你,另的六百塊是龔二麻子輸的,你幫我還給他。”
老黃很是感激:“這輸了的錢怎么好意思要回來?”
宋輕云:“我一公務員,參與賭博會組織處理的,這錢可不敢留手上。”
老黃更是感動:“謝謝,謝謝,黃二娃那個畜生。宋書記你等著,等我去捶死他。”
宋輕云心中腹誹:得了吧,你還錘死他呢,錘得動嗎?如果你真能教育好孩子,黃明也不知道爛成現在這樣,子不教,父之過。這個老黃,性格太柔,在家里沒威信。
想到這里,他念頭一動,就道:“老黃,錢還你,但我有個條件。”
老黃:“你說。”
宋輕云:“關麗是不是二十九那天才回家,你二十八那天才把錢給黃明和龔二麻子,算是給黃二娃一個教訓。”
“對對對,就得嚇嚇那小畜生。”老黃連連點頭。
宋輕云一笑,心道:現在距離大年二十八還有一周,黃二娃這提心吊膽的日子不好過啊!
他倒有點同情黃明這位娶了漂亮老婆的趴耳朵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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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二娃,你婆娘什么時候回家啊?”一個村民笑嘻嘻地問。
此刻,在龔竹家的小賣部,里面已經是人頭濟濟。
六張桌子都坐滿了,大家都吃磕瓜子、喝茶、聊天。
“關你屁事。”黃明正在水龍頭前給電水壺接水。
龔竹不是在城里陪孩子補習功課嗎,這小賣部怎么又開了呢?
原來,小賣部是村里唯一的物資補給點,也是唯一的信息集散中心。
如果關門,就算一袋鹽,大家也得騎車十來分鐘到大隊鄉場買,遇到不能騎車的老人走著去,四十分鐘,實在太麻煩。
于是,劉永華每天一大早就會把門打開,自己開車進城干活,到晚上才回家關門。
村民若有所需,自己去貨架上取。有手機的,發個照片說一聲,微信付款。沒有手機的,則在本子上記一筆帳,賒欠著,等看到劉永華再付。
農村的業余生活貧乏,人又是社會動物,需要聚在一起。
于是,就有老頭老太太到小買部后索性自己燒水泡茶吃煙聊天,一天一天地坐。
小買部又恢復了從前的熱鬧。
大家沒事的時候,都往這里湊。
那村民看黃明郁悶的樣子,又逗:“你干嘛干精火旺的,別人一說起自己婆娘要回家,都歡喜得很,你可好,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究竟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