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顧青松得知顧青竹明天要去挖筍賣筍,執意要跟著同去,怎么勸也不聽,顧青竹無法,只得答應,青英也想去,但她知道阿姐不會同意,說也是白說,故而不發一言,只眼巴巴看著他倆。
許是昨日太暖和,后半夜山里起了大霧,白茫茫一片,將顧家坳像個孩子似的籠在白紗帳中安睡。
青英太小,沒日頭的時辰不能出門,更何況是去墳山附近,故而,顧青竹姐弟第二日吃了早飯出門時,并沒有叫她,只將她反鎖在家中,留大黃陪她。
招娣和大丫帶著家伙什,在路邊與他們會合,四人提著馬燈進了竹園,兩兩配合,一個負責找記號挖筍,另一個負責照亮撿拾,四人并不多言,只埋頭干活。
顧青竹想要趕到南蒼縣去賣筍,就算路上可以花錢搭車,也還有十幾里山路要走,筍子嬌嫩,見光易老,半分耽擱不起。
四人專心做事,忘記了膽怯害怕,倒是外頭的人,見著竹林里幾點影影綽綽的光亮移動,心疑膽寒,反而會被嚇得半死,顧青竹的二嬸朱氏就是這個被嚇住的人。
前天,她偷了筍在翠屏鎮賣出了錢,昨兒本想讓二妮如法炮制,卻沒料到被顧青竹逮個正著,但她對二妮轉述的話,是斷然不信的,她才不會被幾句空話嚇著,可今兒林子里飄渺的光和隱約的沙沙聲,竟讓她脊背發涼,毛骨悚然。
她忌諱的不是顧家的祖墳,而是竹林里的那叢紫竹,她一直認為顧大寶折的那支紫竹帶來了王氏的怨念,要不然,她聰明伶俐的三兒子小寶怎么可能好端端就死了呢,她深信,這不僅是青英克的,還有王氏的怨氣害的。
朱氏和王氏做了十多年妯娌,王氏喜歡竹子,甚至給女兒的名字都取了這個字,朱氏心里很清楚這一點,這會兒,莫不是因著她偷了筍,王氏的鬼魂出來,專門等在這兒找她尋仇了?
朱氏越想越怕,腿腳軟的仿佛有千斤重,她磕磕絆絆往家逃,一路上不知摔了幾個跟頭,方才跌跌爬爬一身泥灰地回來,她怕顧世貴責罵她無用,不敢開大門進屋,只在灶間窩到天亮。
天邊泛起魚肚白,霧氣變得稀薄裊裊,顧青竹幾個已經將做好標記的冬筍都挖了出來,在林子空地上堆著,那些大的像兩頭翹的寶船,而小的則像極了金元錠,三個女孩子手腳麻利地挑選,撿出那些小筍,蟲筍,歪筍,以及被挖破皮的,剩下完美無缺的,堆了三堆。
顧青竹家的筍好,殼薄肉厚,前日浮面的都被偷了,損失不少,如今沒有旁的找錢路子,她便想趁冬筍的價高,能多賣就多賣點,先把阿奶迫在眉睫的二月口糧買上再說。
今冬雪大,整個冬天都沒怎么挖筍,她今兒把能找的都找了,哪知竟然這么多,眼看著單靠他們姐弟兩個,是肯定背不出山的。
“青竹,我家反正要到縣城買糧,不如今兒我和你一起去,也好幫你背一些。”鄭招娣開口道。
“我也去。”顧大丫是個心急口快的姑娘,她一邊裝筍一邊說。
“你能來幫我挖筍就很了不得了,縣城就不要去了,孫嬸子一會兒找不到你,又該罵人了。”顧青竹攔住她道。
“我弟昨兒在你家吃了大肉包,念叨了一晚上,我把你教的挖筍訣竅也告訴了我娘,她一早催著我來幫你,說是多學學,明兒好挖自家的,我一會兒和她說,要跟你去縣城學賣筍,她肯定會答應的。”顧大丫笑嘻嘻地說。
“嬸子不怨你就好,你家哪天挖筍?我到時隨叫隨到。”顧青竹聽她這樣講,心里便安定了。
三人很快將冬筍分裝在大網眼的竹簍里,這種竹簍比細蔑竹簍大,又因是大網格編的,分量反而更輕,適合背大物件。
“姐,我是男的,還是我去吧。”顧青松看著堆得滿滿當當的三個竹簍,有些擔心地說。
“噗,你個小屁孩有多大力氣,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