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有大半個時辰,此時,后加的筍塊差不多也熟了,顧青竹加鹽調味,用小勺嘗了一小口湯,唇齒間漫溢鮮香,是雞肉的濃香與冬筍的鮮嫩完美融合。
瓦罐里的粥經慢火燉煮,已經軟糯細滑,顧青竹將焯過水的嫩筍衣撕成小片點綴在粥上,捻一點點鹽,撒些許蔥末,仿佛是嫩黃的玉蘭花瓣漂浮在初漲的春水上,色彩鮮明,安逸靜謐。
四色菜食新鮮出爐,香氣早勾著廚房里的大廚和幫工們不時張望,顧青竹去請廚房管事安排上菜。
廚房管事適才臨時調走了小吉,便是有意為難,卻不料,顧青竹竟然真的靠兩個主材做出了四道菜食,他抱著挑剔的眼光,用小碟搛了少許,每樣嘗了嘗。
他眼中瞬間冒出驚異之色,口中未有半分言語,揚揚手,打發人用大托盤將四樣菜食端了出去,顧青竹撣撣衣角,略順了順鬢邊的碎發,也跟著去了。
錢漫正拉著慕錦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見伙計捧著托盤魚貫而出,顯而易見,顧青竹當真做出了菜肴,并且過了廚房管事的關,她不禁有些詫異。
一盤雞絲筍片、一碟五彩筍絲、一缽雞筍湯、兩碗筍衣銀牙粥,依次擺在兩人面前,此時正到了飯點,慕錦成被面前粥碗的清香之氣吸引,用小勺吃了一口,入口即化,軟糯絲滑,竹香幽雅,唇齒留香。
“若把鮑魚海參比作濃妝艷抹的的國色牡丹,而這粥便是臨水照影的君子水仙,這味道只在一個淡字上,粥淡,筍衣亦淡,如君子兩袖盈風,坦坦飄逸。”慕錦成忍不住又抿了一口,垂眸低嘆。
有些鮮明的過往在他心中翻滾,時過二十余年,突然重逢這山野味道,他的腦海里突兀地出現一張飽經風霜的臉,而這張臉只有面對他時,才會有最容易滿足的笑容。
“若論風流,誰又及你慕家二爺呢,水沉為骨玉為肌,倒也合了這碗粥,我倒想聽聽,你又能把這些胡謅出個什么花來?”錢漫吃了粥,果然無可挑剔,她遂用筷子指了指其他菜肴。
“雞絲筍片香辣濃郁,恰似初夏火紅榴花,五彩筍絲繽紛絢爛,正如春日百色薔薇,而雞筍湯鮮香不膩,唯有八月暗香桂子可比,這一桌菜食倒是十分有趣,加上寒冬高潔水仙,剛巧湊齊了四季輪回。”
慕錦成每樣嘗過,每樣都是驚艷難當,他向來自詡是個吃喝玩樂的行家,今日一嘗,方才知道天下美味,他不過只得其中一二罷了。
雖說這四道吃食用的只有冬筍和野雞兩個食材,可卻偏偏做出不同的滋味,菜式瞧著也沒有大廚的精細,裝盤造型也略顯粗笨,可舌尖上卻有意想不到的細微感受,四樣同食,鮮、香、醇、濃、糯,每一種滋味都恰到好處,增一分嫌肥膩,減一點則寡淡。
“嘖嘖,就這些個,竟也能被你夸上天,我瞧著,半點沒有你說的那般好,不過是鄉下燒的玩意兒。”錢漫聽不得他如此夸贊,撇撇嘴,用筷子在菜里挑剔地撥來撥出。
錢漫的話觸到了慕錦成的痛處,他前世的母親就是地道的山里人,給他做的也是尋常的飯菜,可那是家的味道,一生,乃至此生依舊惦念的味道。
“山野滋味,講究的正是干凈純粹,大小姐錦衣玉食,自是看不上的。”慕錦成冷冷說道。
錢漫在慕錦成處碰了軟釘子,一時緘口不言,干坐無聊,只得百般嫌棄地搛了菜來吃。
“菜,我按約定做了,大小姐已經嘗過,還合口味吧,眼瞅著時間不早了,我還有兩個朋友在別處等我,您是否可以兌現之前的承諾?”隔了半晌,顧青竹低聲問。
聞言,錢漫猛然拍下筷子,擰眉對顧青竹發火“喂,你這菜做的這么差,還想要錢?雞絲太辣,五彩筍絲,大部分用的還是我店里的食材,至于這個雞湯咸的要命,只有這個粥能勉強吃,再說米還是我的呢。”
“雞絲和筍片都是淡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