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看見他眼里的愕然,他斂去笑容,接著說:“我在那天晚上被罰跪一夜,長寧怕我跪廢了腿,偷偷跑去求慶豐。
而那一天,正逢盤賬的日子,等爹處理完手上的事情,慶豐才婉轉(zhuǎn)地在他面前提到我的功課,待慶豐來傳我去回話時,已是一更天,我的腿都跪麻了。”
他的目光定格在墻角一抹灰塵上,語調(diào)輕輕淺淺,像無風的水面,異常平靜,仿佛是在說旁人的事。
慕錦成萬分驚詫:“怎么會呢?你從沒和我說過!”
“我一直以為我是哥哥,沒照顧好你,被罰是應該的。”慕明成依舊低聲說道,“可我在你成親的那天晚上,意外得知我們并不是一母同胞,所有的事便變得格外可笑起來。”
“二哥,娘雖不是你親生的母親,可她本性并不壞,她失了第一個孩子,心里不好受,難免”慕錦成急切地想為盧氏分辨。
“你出去吧。”慕明成閉上眼,慢慢沉進水里。
慕錦成手中的帕子還在不停的滴水,他第一次感覺到他們兄弟間有了無形的隔閡,他想用力打破,卻又不知道從何處下手。
他看了眼在水下憋氣的慕明成,將帕子擱在桶沿上,轉(zhuǎn)身幫他拿了換洗衣裳,他沉默了會兒說:“我們等你吃飯。”
說完,他便開門出去了
聽到門被關(guān)上的聲音,慕明成嘩地一下從水中竄了出去,他抹了下臉,不知是桶里的水還是他眼中的淚。
今日的午飯很豐盛,不僅有藥行廚子燒的雞鴨魚肉,還有從聚仙樓訂的幾樣特色菜,另外又買了不少鹵味,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
一開四桌,眾人開開心心圍坐著說話,只等主家一句開席,便可以吃了。
久等不見來,慕錦成走去敲慕明成的門:“二哥,你好了嗎?大家伙兒都在外頭等著呢。”
“我累”
慕錦成還沒聽見那個“了”字,屋里就傳來木盆連同架子傾倒的聲音。
他一個箭步闖了進來:“二哥,你怎么了?”
目光所及,只見洗臉的木盆滾到了床邊,水濺了慕明成一身,他正狼狽地撐著桌子,那條不得勁的腿拖在后面,顯然是碰翻了架子,還差點滑倒。
“我扶你!”慕錦成伸手攙他,卻被慕明成偏身讓過了。
“你讓長寧來吧,我一身都濕了,若再把水氣過到你身上,更耽誤事兒,你先去招呼客人,我一會兒就來。”慕明成挨著桌邊坐下,卻沒有脫掉濕衣的打算。
他說的合情合理,但慕錦成卻感覺到了萬分的疏離。
他心疼,也更內(nèi)疚,慕明成因送貢茶,平白蒙冤入獄,遭受太多不公折磨,還差點被流放邊關(guān),如今性情突變,再不是昔日那個溫潤如玉,暖似春風的謙謙君子。
“長寧在牢里也沒少吃苦,今兒你就別麻煩他了,你想要什么,我來不也一樣嘛,我們現(xiàn)在搬到青竹山莊上住了,很多事都要自己做的。”慕錦成打開衣櫥幫他找衣裳。
“慕錦成,你就不能給我留點顏面,非要看我的狼狽么!”慕明成大吼。
“二哥,你知道嗎?你在我心里就像這外間的日頭,從來都是光芒萬丈,輝耀江河。若說狼狽,不該是我嗎?打小調(diào)皮頑劣,到了二十歲,還不學無術(shù),忽一天,禍從天降,爹沒了,鋪子也賣光了。
慕家如今只剩三生的招牌,和一家子等待照顧的婦孺,咱們要不要比一比,這幾個月,誰更狼狽!”慕錦成拎出一件松青色長衫,一揚手,扔在桌上。
慕明成死揪著衣裳,長長的指節(jié)因為過于用力,顯得蒼白如紙。
三生是慕家百年傳承的招牌,這上面不僅傾注著幾輩子人的心血,也是慕明成準備努力為之奮斗的目標,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設想過,要怎么將三生發(fā)揚光大。
可如今,他低微的身份,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