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家諸人客氣的話說了一籮筐,可送來的鮮葉每家都是只多不少,生怕少了,讓別人占多了便宜去。
顧青竹本就想讓慕家茶樹休養,這次夏茶只補了些茶館即將短缺的白茶黃茶紅茶,連炒青都制得不多,除了給各處鋪子派了一些待客用,其他的都留下了,防著安南那邊再次征茶。
柳、宗、王、杜、鄧五家,每家夏茶一下子多了一千斤,除了宗彰有燕安城的銷路外,其他的都只在寧江城的東市茶市賣。
加上原本該給他們制的,統共有五千多斤茶一起涌進東市,各路茶商個個是人精,茶價更是隨著市場上茶葉數量多寡瞬息萬變。
今年的夏茶價錢沒有打破春茶價錢,這本無可厚非,但低過七百文一斤就讓人難以接受了,去年白露茶還賣八百文一斤呢。
撇開宗家,四大家的少東家,借賞荷之名,專門為這事在柳家議了一回。
幾人坐在柳家湖上涼亭里喝茶,杜觀漁氣惱道:“今年夏茶價錢邪了門了,低得太不像話,害我被我爹臭罵了一頓!”
因為按序加制的緣故,杜家排在最后,茶商收他家的時候,價錢壓得格外狠。
鄧澤碩端起茶盞,又放下,嘆氣道:“柳兄,你說,這炒青是不是要過時了?那咱們和慕家訂的契約還有什么用,我買他家鋪子的時候,可是加了價的,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
歪在美人靠上喂魚的王老八笑哈哈接口:“你小子要是反悔了,將鋪子轉給我好了,我不差那點小錢兒。”
鄧澤碩瞪了他一眼:“去去去,玩你的去,我這正說正經事呢。”
柳青看了他一眼,低頭喝茶:“你慌什么,夏茶價低實屬正常,各路茶商買春茶時花了大價錢,這會兒,見我們一起賣茶,自然想要壓價。”
鄧澤碩咬咬牙道:“憑什么慕家春上得了高價,要在我們這會兒找補!”
柳青抬頭,瞇眼看向湖中大片起伏的荷葉,沒有說話。
鄧澤碩有些尷尬地自言自語:“早知如此,還不如不要多制那些茶,我們幾家,也就是宗彰最高興!”
王老八拍掉手里的碎屑,走過來坐下:“你這話說的,我就不贊成了,之前,是你們一直軟刀子逼迫慕家交出炒青技藝。
如今茶市剛多出幾千斤,引起那么一丁點茶價波動,你們就受不了了?這要等以后,我們家家制炒青,價錢再低一些,你們難道還要怪慕家教你們不成?
憑良心說,今年慕家給各家多制茶,本是好意,且他家夏茶一兩都沒賣,關鍵是你們抗不過茶商,非要降價賣,旁人有什么法子呢。
還有,我再問你,炒青就算價再低,也總比你家那些壓倉底,等著霉爛的蒸青茶餅賺錢吧!”
鄧澤碩被他問得面紅耳赤,連聲辯駁道:“我曉得你和慕錦成關系好,你家里財大氣粗,看不上這點小錢,也不用在這里為慕家歌功頌德!”
王老八擼起袖子,擰著脖子道:“嘿,姓鄧的,我是看柳大哥的面子才來的,怎么,我說句公道話,還得看你臉色啊!”
眼看情形不妙,杜觀漁趕忙勸架:“好了,好了,你們別吵了,不是說好來商量事情的嘛,怎么自己人倒先鬧起來了。”
“這還有啥說的,他頭一個胳膊肘往外拐!”鄧澤碩端起茶,猛喝了一口。
柳青掃了他們一眼:“王寶說得也沒錯,慕家這次丁點茶都沒賣,要不然價錢還得低三成。
依我看,不是炒青過時,而是我們大家趕在了一起賣茶,讓茶商錯以為炒青已經能大量炒制了,而你們又沒頂住壓價的勢頭,這才被茶商狠賺了一筆。
不過,這也給我們提了個醒,以后在東市賣炒青,要想穩住價錢,就得有個規矩,一天放出固定的量,不能由著茶商做主,而是要將茶價牢牢控制在我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