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芳草青青,圳頭田角,一片生機勃勃。
一長溜鮮紅的炮仗紙屑兒,從眼前頹圯的圳頭,一直延伸到到七八步外的泥土路上。遠處是聚集在一起嘈雜不已的人群,再遠處是青山如帶、藍天白云。整個畫面兒,洋溢著節日的歡樂喜慶。
只是,幾步外滿地打滾的幾個后生和哭哭啼啼的婦女們,實在有些煞風景。
溪口村臭名昭著的劉大蟲,穿著一身舒適的深青色綢衫,背著手,百無聊賴地看著滿地打滾兒的后生,慢悠悠地在圳上踱步而行。
陳清華你個死胖子,不是仗著洋人撐腰,牛哄哄地么,怎么今兒不敢見我了?
劉大蟲邊走邊冷笑。
留學生?算個蛋!老子也曾飄州過省,漢口南京大上海,哪沒去過?留洋求學?求個蛋,敢不認親戚,連山里開礦都不知道請我家入兩成股,眼里還有沒有規矩了?
哼哼,當年要不是我娘幫襯,你老陳家哪有現今這么大的家業。不知恩圖報,也就罷了,還想繞開我劉家在這山里開礦,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想跟我作對是吧?今天,不讓你嘗嘗我的手段,你都不知道這十鄉八里,哪個是這山里的主人……
劉大蟲收回遠眺的目光,在圳頭慢慢悠悠地踱著步子。好像一頭精力旺盛的猛獸,正在巡視領地,躊躇滿志,意氣風發。
平寬的圳埠由泥土夾石筑成,頗為韌實,肥碩的劉大蟲踩在松軟的草皮上面,一步一個腳印,一個腳印一個深深的坑。劉大蟲覺得,這觸感,很有點像在洋場上那燈紅酒綠的夜總會房間里,跟那些姐兒們廝混時候,腳踩著的天鵝絨毯子,非常的舒適愜意。
遠處的人群突然靜了下來,泥土路上腳步紛沓,塵土飛揚,人群亂哄哄地向這邊涌來。
劉大蟲看了有點納悶,這幫窮鬼,鬧什么幺蛾子呢?還沒被打怕么?三兒他人呢?怎么辦的事情?還不趕緊一頓槍棒把這幫窮鬼打跑嘍,少爺我還準備打上陳清華家去呢,這么點小事也辦不利索。
劉大蟲轉了個身,打算讓身后家丁過去問問情況。
咔嚓咔嚓,土路上的塵頭忽然一滯,行進的人群速度迅速放慢,變得遲疑起來......大蟲抬了抬眼皮兒,只見土塵漸漸散去,露出人頭攢動的人群,如一堆圈里的羊。但這羊群中,卻有幾個人加快腳步,沖到路邊,把兩個家丁打得哇哇亂叫,從他們手里解救了一個哭哭啼啼的少婦。
這?是要干仗么?嘿嘿,什么時候,青螺村的人能把腰桿子挺起來了?真是稀罕啊。
一絲不屑出現在劉大蟲嘴角,這青螺村里蹦達的螞蚱,有幾條腿兒幾根須兒,我大蟲都清清楚楚。多少年了,要開一條圳,都齊不了心,青螺村人,不提也罷。
這時,泥土路上排頭那幾個人走了過來。
當頭是個假洋鬼子,旁邊是青螺村保長王家貴,只見他一路點頭哈腰,小心翼翼地陪著小心。這假洋鬼子裝扮新潮,旁若無人,趾高氣揚,儼然一副上海灘小開派頭。
鄉下鑼鼓鄉下打,你設稅所我設卡!......劉大蟲心里嘀咕了一聲,管你什么來路,到我家這地頭上,你是虎得給老子趴著,是龍得給老子盤著.......要是來的是青島大嫚也就罷了,還能嘗個鮮,上海小開?不好使!
劉大蟲思慮之間,上海小開一行人停下腳步,王家貴一人走了過來,只見他遠遠地便向這邊點頭哈腰,陪上了笑臉。
王家貴一張少肉的臉笑得好像菊花開滿樓,讓劉大蟲看了忍不住直皺眉頭,長得丑也就罷了,還笑出花來,大白天的,非要嚇人怎么滴?這青螺村的保長,這么些年也沒個長進,該換人了。
王家貴哪知道劉大蟲的心思,他正思索著如何既能完成特派員交待的任務,免得被逮去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