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忙?幫什么忙?謝宇鉦的目光,又不由自地瞟了牛二腰間的左輪一眼,但迅即移開,挪到遠近的攤位上逡巡。
幾步外有一個玩具攤子,正被一大幫孩童圍得水泄不通。
攤主是個后生,約摸十七八歲,他手里攥著一個陶瓷的小鳥兒,對一個年輕婦女說:“哎呀,天地良心,這個水雕子在廣州進貨就要三五十文,這走了兩千里山路,只賣你七十文錢,哪里貴了,好罷,好罷,看孩子確實喜歡,這位大姐,我就再讓兩文錢,怎么樣?”
那個女人穿一身碎花布衣服,聽這了這話,啐了一口:“一個小孩子家玩的玩意,也敢開這么高的價,看你年紀輕輕,怎么心腸就這么黑呢你?”她邊說邊抄起孩子的手,“走,咱們回去,娘讓你阿爸做弓箭給你玩!”
“我不要弓箭,我就要這個!”孩子哭鬧著。這是個約摸五六歲的男孩,虎頭虎腦的,穿的還算整潔,他一邊甩開母親的手,一邊橫起胳膊,用衣袖將鼻前兩道渾稠的液體使勁一揩,小嘴嘟起:“娘,我就想要這個!”
謝宇鉦的目光從遠處收回,定定地望著眼前的一人一蛇:“牛二哥,我不喜歡吃野味,如果我說,不要這條蛇呢?你是不是就要拿它螫我?”
“特派員說哪里話?牛二怎么敢?”牛二伸手將蛇頭按下。
“那我就不要!”謝宇鉦不假思索,干脆利落地拒絕了。
“為什么呀?這條蛇煮的湯清肝明目,比什么都補,便、便宜賣給你,只要半塊大洋,特派員先生。”牛二滿臉困惑和惶急。
“嘿嘿……”旁邊跟著的保甲隊員忍俊不禁,連那悶棍柱子嘴角也浮上笑容,一個個心道,這特派員雖是山外來的,可不好糊弄。
牛二手上這條兇名赫赫的毒蛇,在昨兒下午落到牛二手里后,事情就往令人哭笑不得的境地滑去。
先是它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毒牙被牛二用小刀撬掉,然后發現它還想咬人,牛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馬上就又把它滿嘴的牙剔得干干凈凈。
這也就是說,現在,它已經被搞得沒地兒找牙了。
然后,牛二又不管不顧地在溪水里將它洗了又洗,涮了又涮,說要將它的膽剮出來生吞,說有清肝明目的功效。后來,牛二想了想認為還是煮蛇湯好喝,才暫時放過了它。
今天一早起來,牛二就又拿它出了門,從村頭耍到村尾。想咬人咬不了,想逃跑逃不掉。如今這條毒蛇貌似仍不甘心屈服于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兩點細小眼睛仍兇光畢露,可實際上它也就跟一條草繩差不多。一條毒蛇,沒了牙齒,再虛張聲勢,也不過是人手里還活著的下酒菜罷了。
“看樣子,你要錢急用啊!牛二哥。”謝宇鉦心里奇怪,哪里不對呀。
“是的,急用。特派員幫個忙唄。”
怎么回事,不對呀?謝宇鉦再次打量不遠處那個玩具攤子,忽地發現人群里有一個身影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卻是那面貌姣好的劉寡婦,正牽著她女兒站在人群里圍觀呢。
這一下子,謝宇鉦心里豁然開朗,眼前浮現昨夜牛二搶奪李大牙那把左輪時,那滿地打滾耍潑的狠勁兒,不由暗笑:山不轉水轉,娘西匹,你個潑皮,今兒可撞在我手里了。
理順了來龍去脈后,于鉦收回目光,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這個光占便宜不吃虧的家伙,右手在兜里摩挲著幾塊大洋,慢條斯理地說:“牛二哥,昨天晚上,還是我救了你,你本來就欠我一條命呢!今兒,你又要借錢,我呢……我也總不能一直幫你!”
“……”,牛二吱吱唔唔地說不出話來,臉上越來越焦急,眼見都快絕望了,謝宇鉦才笑著說:“幫忙是相互的,牛二哥。”說完,謝宇鉦用目光戳了戳他腰間的那把左輪,“這把槍轉讓給我,怎么樣?”